两人在胡同里兜圈,盲无目的,一条条窄巷组成了迷宫。丘平问:“你爸不是在广州卖水果吗?”
“嗯,他想回来看看我,完了还得回广州。”
“要不我们也去广州吧,广州烧鹅好吃。”
“你我都不会粤语,去那儿能干什么。我爸脾气不好,我可不想跟他住。”
“你不会哄人,等老爷子回来,我陪他喝两盅,包管他开开心心。”
雷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满心都想着武成功的算卦结果,只觉前途茫茫。
“西南边是什么?”丘平好奇问。雷狗郁闷地摩擦自己的脸,“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目前我们也去不了,以后再说吧。”
丘平更是好奇:“去不了?”
“去不了。村民不准去那个地儿。”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再等等。我先想想该怎么办。”
这一晚丘平情绪不高,雷狗也烦躁,跟传染病似的,一屋子都是闷气。回到房间里,雷狗从抽屉拿出一把刀。这抽屉是房间里唯一上锁的,里面还有一沓纸,全是雷狗画的素描。丘平一看,眼睛移不开了,正是他找了很多年的蒙古刀。把刀接过来端详,设计很巧妙,有两个刀柄,连着刀刃的是木质柄,连着刀鞘的是牛角制的假刀柄。可惜刀鞘在“樊丘平”手上,没法合为一体。
“这刀还我行不?”丘平说。雷狗没说话。丘平突然笑了起来:“这刀要当时放油麦网上卖,你说能卖多少钱?”
“不卖。”
“我是假设。200块有人要吗?”
雷狗又不说话。丘平把玩着刀,自言自语道:“200便宜了点,800差不多,文案写好了1000会有人要……”
“这刀不卖,也不能还你。你送我的!”
丘平把刀放回抽屉,笑道:“小气。”
他其实并不想要回这刀,看到它心里难过。为了转移思绪,他开始想“油麦网”。和这把刀一样,他曾认为油麦网是他囊中之物,从没想过最后都不属于他。
也是,人有什么是百分百属于自己的呢?连身体都不是,甭论其他。
油麦网是师姐范淋和校外朋友做的二手网站。大学生离校要处理各种电器、书本和破烂;手机更新换代;买来的东西转眼不喜欢了,都可以放在网上卖。那一年它是校园最火的网之一,这里面有丘平的大功劳。
做网站宣传时,丘平出了个主意,给男生宿舍分派避孕套,女生宿舍分派饮料来提高知名度。这事本来为了好玩儿,也为了多认识人,没想到给他招来了大麻烦。
寒假后,丘平被教务处召见,辅导员在眼镜后对他说:“有人举报,说你到处分发淫秽黄色物品,这在咱大学是严重违纪行为知道不?”
丘平懵了,他要有什么淫秽黄色物品,拿去宿舍早被群狼瓜分了,哪里有机会分发出去?交涉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避孕套。
“避孕套算什么黄色物品?这不是超市便利店都有卖的吗,跟巧克力口香糖放一块。”
“这是学校,”辅导员敲着桌子,“你们这些孩子咋不学好,脑瓜里全是这些不干不净的事儿。”
丘平非常气恼,辅导员嘴里说“不干不净”,眼神却兴奋得很。
傻白甜
丘平被辅导员训了半小时,憋了一肚子气去找嘎乐。嘎乐劝他说:“认栽吧,写个检查道歉认错,犯不着跟他们硬扛。”
丘平看着嘎乐桌上供着的套,牛脾气犯了,冷笑道:“爷不认,我做错什么了?宿舍里都是成年人,套跟其他日常用品有啥区别。你说谁会举报我呢?我这人那么友善,那么招人喜欢。”
嘎乐笑了一声:“是谁把人叫‘猪’了?”
丘平拍了拍桌子:“没错,肯定是卡宴帮的人举报的我,那我更不能写检查道歉。想羞辱我?没门。”
嘎乐劝不住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并不放在心上。“不写就不写,开心点。”
丘平做出个夸张的假笑。
嘎乐拉他的手:“走,我们去校门口,扎他们卡宴的轮胎!”
“扎完我们再约柏神出来唱k,酸死这帮孙子!”
“可以,把雷子也叫出来。听说张洛他们几个喜欢打网球,你说能打得过雷子吗?”
“必须不能啊,雷子的体能、反应能力、爆发力高他们一大截,练个几次就能上手,打他们满地找牙玩儿似的。我们约着柏神雷子一起去网球馆踢场子。”
两人说得兴高采烈,丘平心情好了不少。嘎乐道:“你不笑的时候,像学生会老干部。”
“胡扯。”
“笑的时候才是樊丘平。”
两人眼睛相对,粘在一起便分不开了。丘平来是为了撒娇,得到嘎乐的安慰,心里很是满足。
嘎乐道:“你欠我的新年礼物还没补上。”
“啊,”丘平舔舔上唇,“我还没想到送你什么。”
嘎乐没接话,这话题在此止住。直到丘平要走时,嘎乐突然说:“你顾虑什么?”
丘平没说话。嘎乐笑:“我等你。”
丘平走出宿舍,心中如火焚烧。有什么东西缠绕着他,又温柔又坚韧。嘎乐的声音在回荡:你顾虑什么呢樊丘平?嘎乐的心意很明显了,裹足不前的反而是丘平。
丘平犹豫,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怕还没靠近就失去。他要小心走近去,怕惊飞了绿茵上的鸟,怕最终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