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洛口镇就脱离敌占区了,在没有敌人清剿的情况下,这一大片半丘陵半山区的地区都在我军的控制下。要在几年前,这里稍有风吹草动,鬼子伪军就会清剿,扫荡,现在明知道军区纵队成立,敌人都没有大面积清剿。一个大队的鬼子带一个团的伪军就可以横扫这片土地的日子过去了,就是鬼子全部旅团再加一个师的伪军来扫荡,可能会对我军造成重大伤亡,给我根据地造成重大损失和破坏,可他们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搞不好甚至要丢胳膊卸腿。短短几年时间,敌我的态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这里,苏阳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早上又喝了一碗稀溜的玉米糊糊煮青菜,吃了一个土豆,准备出发。
还是昨天到洛口镇和李家沟镇警戒的三团一营集合,要护送他们走。苏阳让向东去给三团团长说不用护送了。三团团长说是支队长命令的,他不能取消。于是,又兴师动众的由一个营护送着出发了,到宫县的拓家镇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一营长把他们交代给驻拓家镇的二支队的一个连队,转身要走。苏阳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营的战士还要再走回去,这里的连队还没开伙呢,苏阳也不好说让管饭,于是交代向东领战士到镇上的饭馆吃饭。
向东到一营长跟前,说:“李营长,同志们都饿了,回去还要走好多路呢。我们和这里的连队也不熟,不好安排,就让同志们到街上饭馆吃顿饭吧。”
李营长忙拒绝说:“我们五百多人呢,哪有钱到饭馆吃饭。”
向东说:“钱我们出,你看同志们吃点什么好?”
李营长一听有人出钱,便说:“同志们的确是饿了,那就一人买个饼子吃吧。”
向东瞥了苏阳一眼,见苏阳摇头,又说:“那不行,让同志们吃点热乎的。”
李营长在街上来回看着,说:“那里有个牛肉面馆,咱就吃碗牛肉面吧。”
向东看苏阳点头,便说:“行。”
向东和李营长到饭馆和掌柜的商量,掌柜的说:“五百多人,东西倒是有,就是费点时间。”
向东问:“要多少时间?”
掌柜的说:“只能轮流着吃,都吃完最少得半个时辰。”
李营长问:“一碗多少钱?”
掌柜的说:“小碗四十五文,大碗五十二文,四百八十文一个大洋。”
向东说:“就要大碗吧,当紧做。”
掌柜的高兴的说:“好嘞!”
掌柜的跑到后厨去了,苏阳趁人不注意也进了后厨,到掌柜的跟前问:“掌柜的,你这一碗面放多少牛肉?”
掌柜的说:“小碗两钱,大碗四钱。”
苏阳说:“每一碗放半斤牛肉有没有?”
掌柜的说:“一碗放半斤可不是这个价,光熟牛肉一斤就要二百文。”
苏阳说:“我就问你有没有那么多牛肉?”
掌柜的把苏阳拉到一个很大的一人高的瓷锅前,揭开盖子,里面一满锅牛肉,说:“这是今儿我们刚炖好的一头牛,光熟肉有四百来斤,我们准备的五天的量。”
苏阳说:“行,每碗半斤牛肉,你要过称,别多了少了的,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做。”
掌柜的说:“好嘞!一碗一百五十二文。”
店里把休息的伙计都喊了来,十几个伙计立刻忙了起来。苏阳就在后厨一条长凳上坐了,两个伙计立刻把瓷锅里大块的牛肉捞出来,放在案子上切。掌柜的端来一笸箩红枣和花生给苏阳吃,苏阳没有动,只是看着伙计切牛肉。
四个伙计在和面,六个伙计在擀面,两个伙计切牛肉,两个伙计在煮面,两个伙计往桌子上端面,过了没十分钟,就开始给桌上上面了。都是青花瓷的大老碗,一碗面再加半斤牛肉,尖尖的一碗,战士们每次两个排进店吃饭。李营长指挥着吃饭,看着碗里的牛肉,也不由惊叹的说:“这牛肉面可真实惠!”战士们也是惊异,从没吃过这么多牛肉的牛肉面,都唏哩呼噜就把肉和面都吃完了,还不过瘾,把汤都喝个精光,打个嗝上来还是一股牛肉味,好不过瘾。其实战士们吃这一碗面并不饱,只是把饥饿感一扫而光,一时心情舒畅而已。
向东也不由惊奇,可转圈扫了一眼,没看到苏阳,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当然,用脚后跟想,五十二文吃不上这么多牛肉。
半个多时辰战士们就吃完了,向东送李营长他们离开,李营长有许多疑问,也没敢再多问,转身带部队走了。
向东去结账,才知道这碗牛肉面贵了两倍多。这一碗牛肉面对战士们讲就是吃了一碗牛肉面而已,在这饥饿的年代,填饱了一次肚子,让人怀念而已。
接着他们又走了将近一天,终于到了纵队司令部驻地董家集。
纵队司令部也就是省军区司令部,司令、政委、参谋长都由他们三个人兼任。其它部门也大多数是兼任的,比如政治部、参谋部就完全是兼任的,通信处也是兼任的,只是多了一个电报科,也就是把阳城县大队的电报科搬过来了而已,科长依然是黄小丽,党支部书记依然是王萍。
董家集是个不大的镇子,就像一条稍宽一点的腰带,系在一个突出的山脚,公路和县河都是贴着镇子绕了个大弯,由北向南而去。全镇六千多人,经商的不多,大部分是农民,有几家比较大的地主,不过都没有私人武装,最多的也就家里有十几二十个家丁。以前军区二团在这一带活动时,这些地主家还有扛枪的,司令部住这里后,既是有枪的也不敢亮出来了。
这里的控制就比较严,镇子口一般老百姓可随意通过,苏阳他们到镇子口就被拦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穿着便衣,所以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回答是军需处的,哨兵还打电话确认,要他们接电话,苏阳知道向东说不清楚,便到电话亭接电话,对方说:“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军需处说没有你们这么一队人马。”
苏阳问:“你是谁?”
对方说:“警卫营副营长王强。”
苏阳说:“我们是军需处的,刚回来,别的不要多问,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刘司令员。”
对方居然把电话挂了。苏阳又直接拨电话,哨兵不愿意了,制止说:“你不要乱拨电话,随便占线要挨训的。”可向东挡着他到不了跟前。苏阳没理他,话筒里却传来女接线员不满的声音:“镇口岗哨怎么回事?刚打完电话又打!”苏阳没接她的话,直接说:“接刘司令员。”接线员不满归不满,可是不敢不接通了电话。门口的哨兵听见找刘司令员,也不敢说话了。司令部是个参谋接的电话,说:“喂,哪里?”苏阳说:“让刘司令员接电话。”片刻传来刘司令员的声音,说:“谁?”苏阳说:“我们刚回来,被拦在镇子口了。”刘司令员立刻听明白了,说:“你把电话给哨兵。”苏阳放下电话,出了亭子,对哨兵说:“去听电话。”哨兵忙进电话亭接了电话,出来对把着路口的战士,说:“刘司令员让进,不要乱问,不要阻拦。”岗哨立刻放行了。
苏阳他们马队才进了镇子,走了没二百米,警卫营副营长王强又跑了来,他没敢问刘司令员,直接到镇子口来查看,拦住马队,说:“停停停!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苏阳不得不又出面,说:“你就是警卫营的王强?”王强说:“是我。”苏阳说:“刚才电话里没给你说明白吗,你为什么不问刘司令员,怎么又跑来问我们?”王强愣了愣,这口气分明是首长,可他不认识,得弄清楚,也不能什么事都要问刘司令员,说:“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苏阳抬高声音说:“我再强调一遍,不要乱问,想知道去问刘司令员。”王强还不理解,还想阻拦,镇子口的哨兵跑过来,说:“王营长,是刘司令员让进来的,刘司令员不让乱问,不让阻拦。”王副营长才愣到当地,让开了道,狐疑的看着马队从眼前走过。
苏阳也觉得费劲,可同志们都在尽各自的职责,他也无话可说。这都是保密惹的祸。他们走了一里多路,远远的便看到街上出现一坨人,渐渐看清楚了,苏阳低声说:“前面是刘司令员、曹政委、唐参谋长他们和警卫员们。这里还是由向东同志指挥,给首长报告我们的情况。”
“是!”向东又走在队伍最前面,苏阳还是拉着第一匹马的缰绳,十多匹马依次站定,向东跑上前几步,敬礼,报告说:“报告首长,军需处运输队押运物资报到!”
刘司令员回礼上前与向东握手,说:“同志们辛苦了!”说着又低声说:“不用报告你们的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