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五月,辽东郡治襄平县。
八千铁骑,两万轻骑,在襄平城外、辽河之畔的大营内,完成了战前的最后集结。
如前所述,赵云跟糜竺、周瑜商讨是否要对公孙康和扶余国动兵时,是在这年的三月下旬。
也就是东北大地刚刚回暖、虾夷稻开始正常萌发、种了一个冬天的黑麦也顺利扛过了寒冬之后。
确认攻下扶余有利可图、可以在当地大规模屯田之后,赵云和周瑜运筹决策又花了十天左右。随后周瑜又派人宴请乌桓、鲜卑各部的贵族筛选、做局,往来伪书骗敌,一切战略骗术张罗停当,可不得再花上一个多月时间。
考虑到幽州北部草原的广大、各部之间的联络不便,这个筹备速度已经算非常快了。
周瑜各种安排骗术的同时,赵云也在对作战部队进行最后的调度筹备,临阵磨枪秣马厉兵。
到了五月上旬,终于可以正式出兵了。
因为道路险远,扶余国的领土,南北就有超过一千里。考虑到敌人还有可能遁逃、游击,赵云在部队的续战潜力方面,必须留足余量,他已经做好了“带着大群骑兵在东北大平原上,纵深两千里作战”的思想准备。
(注:东北平原是非常广大的,东北从最南端到最北端有一千六百多公里。拿关内的地理概念来折算,这个距离相当于从北京到广东了)
战场的范围如此广大,赵云也就完全没法带步兵参与作战,只能是纯骑兵。
而且要给骑兵配备多匹马来驮运物资、轮换骑乘。这样一来,骑兵的规模也不能太多。
最终权衡下来,才有了“八千铁骑、两万轻骑”这个数字。再多的话,以幽州的马匹资源规模,也是扛不住的。
而且这八千铁骑,赵云只打算在松嫩平原上的大决战里使用。一旦敌军初战被击败、后续远遁,这八千铁骑就没法用于追击了。路途太远扛着沉重的钢甲追击,损耗实在太恐怖。
所以决战之后的追敌战,赵云最多只会带少量铁骑,作为核心的将领卫队和攻坚突击力量,其余战斗任务全部让轻骑、弓骑完成。
五月初六这天,赵云在襄平县举行了出征前的誓师仪式。然后大宴将士三日,以激励士气,酒肉管够。
誓师仪式上,赵云亲自登台,大声疾呼历数了公孙康和尉仇台的罪恶,激励将士们同心同德,为大汉奋战驱除四夷。
“将士们!公孙康被驱逐到扶余国后,太尉看在他本人罪恶尚不深重,当年公孙度身死罪消,故而多年不曾讨伐!
谁曾想此贼僻处化外五六年,依然贼心不死,日夜想要卷土重来,勾结东夷占我大汉州郡。如今,更是与辽西鲜卑厥机部、以及高句丽国联兵一处,秘密上表曹贼,请为应援。
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而我今奉太尉钧令、司徒授意,即日起兵讨平此贼。灭扶余国之日,每名参战士卒,都能分到三百亩肥沃的黑土良田!建功立业、泽及子孙的机会,正在今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云口中的三百亩,当然是汉亩,每汉亩大约相当于现代零点三亩。但即使这样折算,这些田也相当于现代九十多亩近百亩了,足够一户人家全家有田种,对于贫苦百姓的吸引力还是非常强的。
只是东北腹地比辽东更加寒冷,未来需要官府做好更多的配套,才能让迁居到扶余国土地上的百姓真正安居乐业。
全军将士听了这番号召,大多热血沸腾。既有感于胡虏的背信弃义、贪婪卑鄙,又被赵云所说的“扶余之土沃野千里,如今我们有了良种,到了那里人人可以白白分田数百亩”美好愿景所激励,个个都幻想起将来的好日子。
一时间,人人振奋呐喊,呼号求战之声响彻云霓。
把士气充分动员起来之后,五月初八清晨,赵云就亲自率部从襄平先坐船、沿着辽河逆流而上。经数日航行,最终在辽东郡最北边的一个县城高显县,折入扶余国和辽西鲜卑的地界。
高显县就是后世的铁岭市,也位于辽河之畔。从高显县再往北,辽河还有将近三百里的顺路航程可以利用。
一直要到后世的双辽、四平一带,才开始分叉东西两路,西路可以通往辽西鲜卑的草原,东路通往扶余国腹地。
当时的辽西鲜卑厥机部,和尉仇台的扶余国之间,就是以铁岭上游的辽河为界的。
铁岭以北的辽河东岸就是扶余国,铁岭以北的辽河西岸就是辽西鲜卑,铁岭以南则是大汉的辽东郡,三方势力在这一带成鼎足之势。
赵云的军队从高显县北上之后,自然是立刻就被扶余人和辽西鲜卑人注意到了。
不过因为赵云还在河里,并没有登陆深入腹地,所以各方都保持了一个恐怖平衡,暂时只是戒备,谁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赵云就只在河里或者河边建立据点的话,扶余国和辽西鲜卑也不好判断他到底是要打谁。
只有赵云明确了目标,登陆后往东岸深入,扶余人才能确认是来打自己的。同理要深入西岸,鲜卑人也才能确认赵云来打他们。
要是这点都没确认,就贸然反击赵云,激化双方矛盾,那不成主动惹祸上身了?
所以双方都只是派出部队监视,但各自的驻军距离赵云部至少都有一二百里地之远,唯恐擦枪走火惹到了赵云,也都巴不得另一方先把赵云惹毛了。
于是赵云就沿着辽河、安然推进到了大约相当于后世双辽市一带,并且上岸扎营、加强防御设施、从后方用粮船队源源不断运来补给,囤积在当地。
此地足足比高显县(铁岭)还要继续往北近三百里,但愣是没人来阻拦他。
……
赵云在后世双辽一带、沿着辽河夹河下寨,扩营屯粮,这一系列举动,带来的震动自然是不小的。
确认消息后,扶余国主尉仇台,立刻找来自己的小舅子公孙康,商量具体对策。
“赵云突然进兵,控扼东西辽水交汇的要冲之地,究竟是想对谁用兵?莫非是打探到了消息,知道我们已经通过渔阳鲜卑和辽西鲜卑,与曹丞相联络上了?所以赵云才想先下手为强?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尉仇台直到此刻,还在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情报工作和外交工作做得不够缜密,出现了消息泄露,才招来了赵云。
以他的智商,又哪里能想到,当初那些持伪书来联络的密使,就是赵云和周瑜做的局呢。
公孙康和赵云毕竟有“杀父之仇”,所以对这个问题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怂恿姐夫尽量早做准备。
(注:当年公孙度其实是重病时遇到赵云袭营、被吓到病情加重而亡的,不是赵云直接杀的,类似于司马师被文鸯吓死。提一句,以免太久之前看过的书友忘了。)
“事到临头,何必管赵云是为谁而来的?我们和辽西鲜卑一起合谋,都打算依附曹丞相、互为援护了,迟早要跟赵云一战的!
眼下还是尽量严兵整甲,去苇岭布防,以免赵云窜入速末水沿岸、我国膏腴之地。再让辽西鲜卑厥机合力出兵,来苇岭一起参加决战。并约请高句丽人增援,晓以唇亡齿寒的道理。”
公孙康口中的苇岭,是一片长数百里、宽两百多里的广大台地,大约在后世吉林的公主岭一带,一路往南延伸到双辽和四平之间。那是辽河水系与松花江水系(汉末时叫“速末水”)的分水岭,地势比河谷地带稍微高些,多有淤泥千万年层积而成。
当地土地肥沃,但也因为地势高灌溉不便,在汉朝时几乎没有开垦。扶余人想种田,沿着松花江的低洼河谷就足够他们种了,离河谷稍远一点的地方,哪怕肥沃也没必要开发,就让它荒着。
但也因为荒地过于肥沃,台地上密密麻麻生长着芦苇,多年不枯,冬季也只是休眠。因而得名苇岭。苇岭台地间,有好几条相对低洼的谷地,适合行军通过。
这些谷地其实都是上古时辽河和松花江的支脉,但年深日久,淤积到断流、河道改道,才成了废谷。公孙康逃到扶余多年,也知道要守住扶余国,关键是卡住苇岭上这几条谷地。
虽说赵云可以从台地上另外选路行军,但毕竟没有走这些废河故道安全、方便。
当时的辽河上游,沼泽遍地,史称“辽泽”。夏秋两季尤其泥泞,部队乱走很容易陷进沼泽地里。
尉仇台听小舅子如此急切,也知道小舅子说的方法,军事上确实是正确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不由狡辩道:“就算赵云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一步最终躲不过,但若是能让鲜卑厥机打头阵,我军乘其疲敝,胜算也大些,损失也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