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亲率大军攻破秦臧县后,仅仅略作休整,就继续步步紧逼。
七天之后,随着时间进入腊月下旬,诸葛亮的军队,也逼近了滇池县最后的门户连然。
连然是一座比秦臧县还小、也更难守住的县城。同时雍闿的部队,死守连然的战意和决心,也远没有守秦臧县那么强。
因为秦臧县好歹还濒临着仆水的一条支流,有大河可以依托。而仆水就是后世的红河,能一路流淌到下游的交趾郡治龙编县(今越南首都河内)。
所以雍闿之前如果死守住了秦臧县的话,他原本是有机会拖到士燮的援军沿着仆水逆流而上、再转入支流,水路跟他会师的。
丢了秦臧县,就意味着士燮的援军虽然还是能赶来,但却没法全程走水路了。最后在靠近滇池盆地之前,就得被迫弃船登岸,翻几座山到滇池盆地,跟雍闿会合。否则雍闿和士燮就只能各自为战,被各个击破的危险也会大增。
既然城池更难守,士兵的战意和决心也没那么强,连然县拖住诸葛亮大军的时间,自然也更短。
前后连行军带休整,仅仅只用了五天,诸葛亮就再次突破了连然,并且歼敌数千。整个过程没什么可说的,敌我强弱相差太悬殊了,不值得水字。
腊月二十六这天,诸葛亮攻克连然,然后继续马不停蹄进逼,二十九日这天,抵达雍闿的老巢滇池县。
雍闿这次没有逃跑,而是亲自率军死守滇池县,决定就在这里分个生死——虽然理论上,他只要继续往东边大山里逃,还是有退路的。但再往东退的话,他就不可能等到士燮的援军会师了。
士燮的援军弃船改翻山走陆路,在建宁郡境内是走不了多远的。翻两道山到滇池盆地会师,已经是士家军的极限了,雍闿再跑,士燮就不陪他玩了。
雍闿只能指望,死守城池,稍稍消耗诸葛亮一阵,等诸葛亮兵疲意沮,锐气稍挫时,正好能拖到开春天气回暖、气象环境对北方来的士兵不利。
然后士燮的援军一赶到,自己就和士燮里应外合,发动一场决定性的反击,把诸葛亮击退。
而诸葛亮在抵达滇池县后,确认雍闿并没有继续跑的意思,而是选择了死守,他也就不急了。
反正诸葛亮千里而来,中间还有相当部分的山路,不可能随军携带攻城武器的,连预制的零件都带不了。
所有攻城器械,都得伐木砍竹,现场打造。而滇池县作为雍闿的老巢,防御坚固程度好歹也是至今为止,南中各城里最强的。
这里至少有一条护城河,是引滇池之水形成的。攻城方要想进攻此城,就得先安排推土车填河,这就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护城河前后还有部署额外的陷坑,城墙的高度,也难得地超过了两丈——在中原,两丈多高的城墙根本就不算什么,长安、雒阳、郿坞这样的堡垒,城墙高、厚都是超过七丈的。
但是在南中,两到三丈的城墙,已经是郡治级别的了。
之前那些城池可能指望用飞梯、撞木就攻破,到了这里怎么也得上云梯、冲车才行。如果要确保万无一失,花上大半个月打造葛公车也不是不行。
考虑到这场攻坚战不可能在年前结束,诸葛亮也就不赶时间了。
他只是吩咐将士们,先把城北方向彻底围住,而且还分兵堵住了滇池县通往北方各县的几个山谷道口,确保彻底隔绝雍闿和北边各部的联络。
匆匆做完这两步,至少也花了两天的时间,算算日子,竟已是建安十六年的正月了。
于是,诸葛亮还很仁慈地宣布给士兵们加餐,放松每天砍伐竹木、打造云梯和葛公车的工作量要求,让士兵们能安歇几天,过个好年。
张任、周泰听到这条命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去找诸葛亮确认。
“令君为何允许将士们这般松懈?大战当前,哪里还顾得上让将士们过年歇息?”
诸葛亮却坚持如此:“当然要歇息,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歇息,要让城内的雍闿也知道我们歇息了。
宣布这项命令之前,你们先去闹出一些动静来,再让人散播消息,说是有将士思乡、又水土不服,所以军中才有吵闹。
我们是为了照顾军心,才不得不屈服、同意放缓进度的。说到底,这还是诱敌骄敌之计的一部分,要让雍闿看到待援夹击的希望。”
张任、周泰这才恍然,领受了这条命令。
张任临走之前,还灵光一闪,想到一计变招,主动求问:“令君,既然是故意假装士卒疲惫懈怠、水土不服才不得不歇息,那不如每日继续在营中外松内紧、设置警戒。
万一雍闿狂妄到敢欺我军懈怠,主动派兵出城劫营,我们也好趁势反杀!”
诸葛亮立刻阻止了张任的因小失大:“诶!不可自作主张!就算雍闿派兵趁夜出城劫营,他能派出多少人来?
我们就算设伏围歼了这支人马,也不能顺势夺下滇池县,说不定还会吓得雍闿将来不敢出战,即使士燮到了他也不敢出。还有可能让士燮的兵马也半路得到消息,从而畏惧不前。
所以,外营就彻底放松就好,内营仔细戒备。要是雍闿真来劫营,让他得手破坏一座外营,乱兵只要收拢回第二道内营,就算给你们计功。”
张任闻言,很是郁闷,但仔细一想,也承认令君所言才是对的,自己那点自作主张,很有可能吓跑了大鱼,也就严格照着执行了。
于是,从除夕夜到正月初五,汉军各营大大降低了备战烈度,每天花在伐木砍竹子和打造攻城武器上的时间和劳力,也大大减少。
过完年才打造出一批飞梯和壕桥、撞木,而云梯车还没影呢,葛公车就更别说了。
正月初六到初八,士卒的劳作强度才稍有恢复,毕竟是军旅之中,诸葛亮也不可能真让士兵们过年过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的,那样就演得太假了。
汉军的这一系列松懈举动,最初几天并没有被雍闿及时注意到。但过了正月初五后,饶是雍闿反应慢,还是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毕竟诸葛亮没有完全包围滇池县,哪怕到了正月初五,也还留着南城门可以让雍闿的斥候出入,只是断绝了雍闿和北方领土联络的通路。
所以,雍闿靠着从南城门出入的斥候,每日尽量哨探,终于还是发现了“汉军因为过年而歇息懈怠”这一重要军情。
确认这一点后,雍闿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兄弟子侄,还有孟获等前来助战的蛮王,还有鄂焕等部将。
简单商议了几句后,雍闿就非常乾纲独断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欲趁敌军松懈,趁夜派出死士,缒城而出劫营,诸位以为如何?”
部将和助战的各部蛮王、夷帅对此面面相觑,饶是这些人都比较莽,但还是有人指出:
“诸葛亮何等样人?普天之下,从未听说过有能让诸葛亮中计失算之人。我军想到要趁敌不备劫营,诸葛亮岂能想不到?说不定这是敌军外松内紧,实则在营中暗藏伏兵,等我们上钩呢。”
但雍闿觉得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最终猛然一拍桌子:“尔等如此怯懦,难道靠熬就能熬退诸葛亮了?我军连败,已经被诸葛亮杀到跟前、围城的刀尖都抵到咱嗓子眼了。
眼下诸葛亮锐气正盛,我军上下惶恐,不能齐心。正需要一场小胜凝聚人心,挫败汉军锐气!我意已决,你们担心有埋伏,大不了少派点人试试就是!
我就出一千精锐,也不开城门,直接用绳索摸黑缒下城去,劫几营就走,能捞多少战果就捞多少,遇到硬敌就撤。就算失手,也折损不了多少,更不至于连累守城的主力。”
诸部将和蛮王夷帅一听主公有设置“止损线”,就算中计了也不至于让损失扩大化到无法控制,而且雍闿都说了用他自己的嫡系部队精锐去做这事儿,众人也就没再反对。
雍闿力排众议成功,威望也稍稍回升了一些,想必下次再有决策,敢反对或质疑他的声音,也会因此变小一些吧。
……
雍闿决策之后,当晚果然就派出了一千精锐蛮兵,由部将鄂焕率领,用绳索缒城而出摸黑劫营。
这些精锐从城西北角而出,稍作集结后就直摸离得最近的汉军外围营地。
鄂焕摸到近前时,还能隐约听到汉军外营中有声音嘈杂,似还有饮酒吃肉的动静,军纪想来散漫。
虽然没赶上敌军全部熟睡的点,可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劫营时机了。敌军作息混乱,各自有事,发出的嘈杂也能掩盖一部分奇袭部队接近时的动静。
鄂焕尽量悄咪咪摸到最近,直到被汉军发现、汉军已经开始仓促放箭抵御,他才大喝一声,挥刀一招,带着上千勇士冲了上去。
上千精锐蛮兵突然杀来,这座外营内的汉军果然猝不及防,很快就混乱崩溃,往后方逃散。
鄂焕杀进敌营,就四处放火,烧了不少辎重车杖、帐篷栅栏,还有些半成品的攻城武器,制造了很大的混乱。
只可惜汉军溃逃得比较干脆,鄂焕倒是没杀到多少人。
他破了这片营区后,又往左右蔓延掩杀,但左右营地的敌军似乎也发现了异常,都往更后方的深层营区遁逃,鄂焕依然没杀到多少人,只能继续放火。
而等他鼓起勇气,想往更深处的后排纵深敌营冲杀时,很快就发现汉军已经彻底组织起来了。他的部下还没靠近营墙,就被强弓硬弩的交叉火力射得苦不堪言,只好赶紧退回。
饶是如此,还是付出了不少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