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俯下身,对坐在轮椅上的那人说,“我真没想到,这么久了,我种的这些桃树都长这么高了。”
院子里,当年低低矮矮的桃树从,已经长得很高了。现在是六月,桃叶蓁蓁,绿意盎然。梦山不知道他今天回来,不知去了哪里,楼辕想,他大概都认不出梦山了。
他是半妖,岁月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二十五岁的光阴对他来说,留下的还不如连年征战带来的变化多。雁门关的风霜刀刻,在他的气质里印下了铁马冰河的坚毅冷练;剑南一战的回天计谋,给他的眼底抹去了耻辱的阴霾;铁蹄曾踏遍帝国领土,带来的是挺拔身姿里傲然气度。
和当年那个笑意淡淡的俊俏公子,竟然是判若两人了。
他推着轮椅进了院子,沿着树下的小路慢慢往自己的房间去。目光掠过这些桃树,低低叹息了一句:
“树犹如此,人何以哉!”
这样感慨下来,他却反而不急着回房间了,而是推着轮椅,又坐到了树下的石椅上。当年他双腿不便,桌子周围只摆了三张石椅,留一个缺口让他的轮椅进出方便。现在却还是正好,只是坐轮椅的人变了。
“师兄……”楼辕又是低低叹息了一声。
他坐着轮椅的时候,霍湘震就坐在他旁边,就是这样的位置,他记得那一次他狠狠地对霍湘震说,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亲手掐死你。
楼辕苦笑了一声。
“辕儿,”身后传来了楼轩的声音,楼辕回头,勉强笑了笑:“大哥找我有事?”
楼轩现在的官职只是兵部尚书,却因为和陆六孤有层关系,在朝中虽不是举足轻重,却也无人敢小瞧。楼家威望在前朝就已极盛,现在更是有了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味道。
这些,楼辕很清楚,却从未觉得和自己有丝毫关系。他依然只是黑虎军将领,除此之外别无官职。武安君只是个封号,并没有实权。所以朝堂之事,他从不插手。
但这次却由不得他不插手。
楼轩看着楼辕有些憔悴的模样,又看看坐在当年楼辕坐的那架轮椅上,霍湘震的尸身,却还是把劝说楼辕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半遮半掩说了一句:
“皇上让我带你进宫,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楼辕微微蹙眉。进宫的话他自然不能带着霍湘震的遗体,但他不想和霍湘震分开,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楼轩故意不去看霍湘震的遗体:“现在新政初立,虽然灭了齐越,但是百废待兴,很多事情一团糟,你从来比我们有主意,这些事情,也想交给你。”
楼辕隐约有些预感,却抓不住是什么,只点了点头:“走吧。”
“等等!!不要走!”
霍湘震大喊了一声,可结果是,从梦里惊醒。
他从自家松软的大床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一身冷汗。
依然是……梦??
梦境里的东西正在飞快地被他遗忘,霍湘震掀开被子连鞋都不穿冲进了自己的书房。
楼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