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
小皇叔他骂得挺好,什么东西当不起一个我来?
我算个什么东西。
“……稹清。”沈山山的声音在旁边儿忽然幽幽一唤,好似他是想起什么,沉沉道:“你记不记得从前十二三岁我俩去赌马的时候,有回输了五十多两银子,我俩一路坐车回来你就一路怨我没听你的买那匹黑的,说着说着你是真哭了一路……”
我扯了扯嘴皮子,“那时候小啊,眼泪儿收不住,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
沈山山也不知是觉着他自个儿好笑,还是觉着我好笑,总之他是笑道:“……哎,方才王爷骂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今儿也得一路哭回国公府去呢。”他说着把大摆袖子往我膝上一铺,“这都给你备好了,想哭你就哭呗。”
可听了他这话我却想要笑,然脸上却怎么都僵着。心知照他的心意我合该憋点儿眼泪出来意思意思,可憋了老半天儿,却未成。
于是干脆抬手把他袖子拂开,“算了,我是哭不出来了。”
第60章山色有无
【佰卌贰】
日子照样儿得过。
反正世上最容易的就是过日子。
不温书不考学不当职的日子真真也是好过,朝廷里约摸事儿也多,家里父兄三个忙得也没人管我,我只觉自个儿像是又过回了十三四岁的时候,每天爱什么时候睁眼就睁,起来先着人问沈山山有没有差,他有差我就接着睡或窝在床上没日没夜看话本儿,他没差我就叫上他一道儿去听戏吃锅看杂耍,他总会应。
过去两三年寻沈山山总聚不到一头,然自打我从东宫出来了,好些事儿也不知怎么的,好似也变回从前一个样儿,就连与他相聚起来都容易不少,能寻着他的时候真比以往多了,我实在也很欢喜。有回他学监里的人还约过次蹴鞠,他叫上我一道去了,后来赶着六月节,我还跟着他同那帮人一起去看过京郊苗村儿里跳龙头,于我倒也新鲜,跟旁人笑笑闹闹的仿佛也能挺尽兴。
就这么左一事儿右一事儿挨着,居然六月里头已经赌过了两场马去,转眼六月掐了底儿迎来个好日子,京里来了个名头挺火的大儒在清茶楼里摆讲,因之前玩儿得还和气,学监那几人就还挺乐意让沈山山捎上我一起去听,我当然也就去了。
我也没心思听明白那大儒讲的什么,靠在二楼窗边儿却忽听见外头街上敲锣吹笙的挺喜庆,自然就走神儿去看。
当时先晃入眼的是齐齐整整一片儿红,我分辨一下儿才见着当中有层层叠叠的金,眼见是哪家的新娘子要嫁了,那嫁妆可是真真的排场——往前向后占了南街整整一道儿都还瞧不见头,约摸比照十里红妆是一里都不少。当中只说那能看见的八抬大轿子和床具箱奁儿就都是朱金木雕的,轿子经过窗下的时候我还撑起身来仔细去瞧,那上头金箔层层砌起来的好似是天宫玉宇,花鸟麒麟百子千仙活灵活现摇摇过去,晃得我眼睛都快生出蝶来。
茶楼里走神儿的自然不止我一人,邻桌早有人叫唤起来:“是了是了,皇城里头东宫纳太子妃娘娘就是今日呢,真是好气派,是忠奋侯爷府上的嫡女儿吧。”
这时候有人点点我后背,我扭头见是沈山山也靠到窗口来看了,便指了指街上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同他干笑了一声:“瞧瞧,忠奋侯府上真有钱,你爹就比不上了罢,这得多少银子砸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