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卯时等到巳时过尽,就在滴漏将将滴过午时那一刻,南宫乾元门霍然打开,官差骑上快马奔来,沿街高呼春闱皇榜已出,沈山山便连忙拉我起了身,我们一道挤在满街有老有小的人潮里头齐齐往礼部院儿赶。
爷我原想的看榜,是春风和煦莺燕儿翩飞,长衫试子相约一道踏花前往,多美,多写意。然却未曾想到,这花倒是踏了,可那沿路真不叫踏花,那叫把花踏得个稀巴烂。
看榜的根本不止新科试子,大多都是凑热闹的老百姓,一水儿人潮跟逃荒似的乌压压一大片呼喝在街上,没一会儿就挤得我满身臭汗。周遭的人自然没有比我更好的,都一样儿,故一路上浑杂的人气儿早盖过了沿街的花香,我脚背上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疼得我终于骂骂咧咧起来,一气儿揪着沈山山胳膊数落他这凑的什么热闹,爷脚都快肿了。
实则沈山山这时候也心烦,更兼被我打了又被我骂,一道还圈着我以免我被人推搡了,此时简直眉毛都气得要竖起来:“指不定这一辈子就一回,总要来瞧瞧吧,我不叫上你你往后说不定还记恨我呢!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记恨个屁!爷看你是书读多了脑子给塞上了!”我一手指就戳在他后脑勺斥他,“谁后悔这事儿就有鬼了,你想要被人踩你早些说啊,爷国公府里头那么多人,叫他们一人往你身上踩一脚也能凑合!”
大约都是因着年岁浅,闹出的笑话儿是说不清的。我现今想起来,是真不知当时怎么就能吵得起来,也真不知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嘴欠。沈山山闻言也真生了气,冷着脸使劲儿一拽我后脖领子道:“稹三爷,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这儿,咱们倒瞧瞧是谁被踩!”
他虽这么说了,可那时候小爷我还血气方刚,并不吃他那套,浑劲儿一上来便抬膀子就打落他的手,瞪直了眼睛道:“爷我还就不走了!滚你的吧!”
周围几个相熟的也被挤得鬼模鬼样,都劝我们别吵了,况他们也真是没见过沈山山在外头生气,还都又作笑起来,说沈届长这下儿是活了似的,竟也会骂人。
沈山山因着我说了那话,要走又不好就走了,要再拉我又搁不下脸,同我正是眼看说不过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当场忽听吆喝一声,也不知是哪个挑着担子的大娘没长眼睛,那担头竹尖儿竟就狠狠撞在我肩上。
力道之大,叫我登时疼得惨叫,捂着肩背连大气儿都喘不上来一口,眼泪花子就地包了个万全。
四下里乱得要死,这时候是回头骂人都不知道要骂谁去,沈山山哪儿还顾得上搁不搁得下脸,拉着我直问有没有大碍。
缓过最疼的那阵儿,我甩了甩手,肩背火烧火燎,估摸是什么皮外伤,抬头再看着面前沈山山脸好似都吓白了几分,不免心里也难受,这时候再骂他什么还真于心不忍,便死命忍了痛道:“算了算了……走吧,继续走,都走到这儿了,爷我还负了伤,更没有打道回府的理儿。”
沈山山又替我挡过几个莽汉,一时深叹好似自责,忽然认命矮下截身子道:“得了,你上来吧,我背你。”
我一愣:“走就行了,背什么背。”
“你不是嚷嚷脚疼么!”沈山山回头就瞪我一眼,“赶紧上来,快点儿,我几个里头就你矫情,走得最慢。”
“我最慢?”我赶紧瞪向另几人,可他们竟还颇认同的模样。
我这一口气便又闷上了,也再不客气,抬腿就往沈山山背上一跳。
沈山山顿时背着我一个趔趄:“我……稹清你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