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人死不能复生,责怪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虞子期纵然心中有怨,三年来项羽越发消瘦下去的身形和眼底浓重的青黑也都叫虞子期无法开口。
虞霜也曾哭天抢地的来找过项羽,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但最终虞霜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回吴中之前说了一句话:“项王在用自己的命爱着昭昭。”
这个用生命在爱着一个人的男人,此时还活着的原因,怕是当真和楚军众将猜测的一般——项王至今都不承认虞楚昭死了。
于是三年前开始,这个在战场上轻而易见的词,在和某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楚军军中的禁忌。
甘罗两腿蹬了一下,爬上石头在项羽身边坐下来。
三年过去了,甘罗依旧是小孩的模样。
“你莫要这样,看着就和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一样。”甘罗侧头仔细观察项羽的面容——眼窝深陷,眼底青黑,满脸胡茬。
昔日精悍的身形早已瘦的脱形,若不是那份悍然的风度不改,谁能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那横扫千军、令人闻风丧胆的项王?
“本来就是最后一口气,三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项羽漠然开口,紧绷的唇角上和眉宇之间刻上了细纹,满脸风霜,鬓发花白。
甘罗伸手在袖子中摸索一番,掏出一个小瓷瓶给项羽递过去:“莫说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只是遗憾昭昭再不回来,就不能见昭昭最后一面了。”仍旧是漠然的语气。
项羽仰头将回魂散倒入口中,辛辣的粉末呛出眼底的一层薄泪:“三年前……要是爷知道昭昭是要去关山的话……爷以为他是想要离开了的……”
甘罗盘起双腿,望着广袤的平原尽头坠入滚滚黄河水中的落日,想起三年前将项羽从水中捞起来的时候……
“那匹战马如何?”甘罗问的是当日捞起项羽的时候,项羽还拖着救出来的那匹四蹄残废了的战马。
“年前死了,本来和乌骓放在一处养着的时候精神就不大好。”项羽说的是那叼回来虞楚昭半截袖子的战马。
“就说有一阵没见了……”甘罗折了根长在石头缝里的干草咬在嘴里:“四蹄都被烤熟了,也难为它回头来找你。”
“爷本来还想着昭昭若是放不下那匹战马,也会回来看看的,如今……”项羽出神的望着消失在黄汤上的落日,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甘罗说。
甘罗沉吟:“这话你说了无数遍了。”
项羽不为所动:“你也这么回答过爷无数遍了。”
甘罗艰难的开口:“你不相信虞楚昭……”
项羽利落的打断甘罗未说出来的话:“昭昭还活着,爷感觉得到。”
甘罗知道这几乎就是项羽继续顽强活下去的动力了:“所以……”
项羽落寞道:“所以爷在打江山,等他来拿这万里河山的时候,兴许还能再见上一面。”
夜色染上天际,甘罗打了小个哈欠,跳下石头,背对着项羽一摆手:“走了。”
不用回头,甘罗也知道项羽根本不在意。
项羽一如既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夜夜守在军营门口,等着那个没有可能再出现的归人。
寒夜孤星,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