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晦暗,洞口树影的投映忽明忽暗,漫山遍野散开找寻的魔族仿是一颗颗定时逼近炸弹,狭小黑暗的空间被一点一滴染上了诱人的血腥气,深入每一寸细细吹入的风,又逸向荒野,星蓝色的灵力亮起,星星点点的光亮繁密而又明亮地辟开一方黑暗。
饶使路上已然用术法草草愈伤,待到实际看见男人几乎碎烂的双腿之时,面前的伤口却依旧足以称得上残忍而震撼。
雪白的腿骨清晰可见,骨头之上攀搏的碎纹合着新鲜的血肉缓缓溢出腥甜,将淡青的长袍染得面目全非,呼吸之间仿佛每动一下都能令那几乎已经纠打在一团的骨血再度摩擦触痛,可剜肉断骨的撕心裂肺却远比不上那因沾染魔毒而转为紫黑的皮肉…
神荼深刻地记得这个场景。
侵入骨血皮肉的魔毒沿着血液流动的方向一点一滴侵蚀着全身每一处肌理,确乎连灵魂都感到震颤紧缩,被浸透发紫的皮肤薄得像是熟透的多汁蜜桃,略微施力的触碰都能令得那薄涨到极限的皮肤破裂,早已化作黑紫脓血的血肉夹杂着浓稠腥臭的黄脓一股股粘腻地流下,直至被液化成一块空虚无物的皮囊。
那是无法缓解的极致痛苦与深入灵魂的无助。
那时她曾抱着玄拓枕在膝头,看着平日几乎刀枪不入的少年脆弱得像是朵一碰即化的蒲公英,苍白的脸上面无血色,唯有那唇色泛着诡异的紫黑…一颗颗疼出的冷汗却无法止住那因过度疼痛而颤抖的身躯,愈演愈烈般侵蚀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从未听见玄拓喊过疼,饶使曾经有一次身负重伤,几乎连脊骨都断成了数节,少年却仿似依旧面不改色地自顾自回到了叁清。
…从来没有。
除了那次。
她枯坐了一夜,魔族抓来的探子说这种剧烈的魔毒看似能将人一瞬置于死地,反却是一道长久的凌迟,能力愈强大之人感受到的痛苦愈发猛烈,这种古老而又恶毒的诅咒是魔族与生俱来的惩罚更是他们用来毒害和惩罚敌人的最好武器。
如已身在修罗不可逃脱,便令更多人沉沦。
“……”
“…疼……”
那双虚浮而又无力的大手无意识地紧捏着她纤细的手臂,过于尖锐而又漫长的疼痛过去,她生生捏得青紫的手臂上清清楚楚映现着他手掌的形状,还有那被掌心冷汗洇透了的轻衣。
“…….好…疼……”
玄拓的疼痛阈值很高,相比起常人而言,他天生健硕的体魄与神力自当能承受更多的痛苦。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折磨,才会令得那样铁血钢骨的人露出那般脆弱无助的神情。
指下的被缓慢溶蚀的触感愈发清晰而熟悉,方才两人剧烈的奔逃令得那本就因失手玄拓而改进灌注的数倍魔毒加速流遍全身…就算成功逃脱,死亡的追逐也不过只是几时之间的事。
男人却仿佛突兀地使尽了浑身气力挥手甩开了她的指尖。
“…你走罢。”
紧抿的薄唇松了又闭,来回几次的纠结之上是玄桓微微侧头间全然将一切痛苦与情绪埋进的阴暗处的面庞,尽可能冷淡的声线却掩不住那细微的、抑制不住的轻颤:“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两清了。”
“那些魔族要杀的是你…并非我,你如今在这,只会拖累于我,不如早些离去。”
“……”
这般的谎话,不过是两人只隔着一层窗纸的心知肚明。
玄桓不仅是玄桓,更是父神六子,自父神死后叁清日渐不可或缺的领头人与规划者,更不必说只此一者便与其他势力相连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某种层面来说,杀死玄桓比杀她的用处要大得多,可无论是出于何种方面,如若魔族今日若有机会她与男人一同溺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重创叁清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