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更加垂下头去,蔫蔫地,返回疯病的源头。双手手指倒抓下拉自己的双层内搭,接着,又好像很震愤地扣扯大衣上不大不小的两片外叶,用环抱自己的方式捍卫自己的躯体。
看得出来,打完架以后,他心情比平时更畅快不少。
游鸿钰张嘴之际,空空地。毕竟,她是一个半文盲。
一旦这个十足的恋爱脑耷拉眼皮,陷入思考,眼珠里流动出些慧俐谬暗来,可能不会说出什么柔情蜜语来。
游鸿钰回想起来,第一次去邱叙家的,一些细节。
还是不可避免地步入邱叙家,见他父母。
邱叙始终微笑,充当父母浓蜜感情的拍掌者。
姜明珊主动和她单独交谈。她说,自己没太照顾到邱叙,主动请教姜明珊。
姜明珊却笑着,温声细语,娓娓道来。过于悦耳,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姜明珊说,我家小孩会模仿,会观察,会牢记,记忆力高,会观察别人的各种情况和反应。他说话很正常,会有交流。朋友是一个人认识世界的触手,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和他做普通朋友。阿姨也想和你做朋友。
在姜明珊双手压住她手背之前,她就下意识点头。
姜明珊抓握她双手时,轻声言语道,邱叙其实有同情心同理心,还有很强的共情能力,心思细腻。
游鸿钰一下觉得社会真凶险嗬,中年人看似和蔼的面庞下,翻开指引却全是算计!
然后她和姜明珊说,感觉你和叔叔关系很好。
这是真的,还是某种战略表演?
姜明珊一下笑道,那么柔美,说,我们是初恋,认识很早,太早了……高中吧。姜明珊透净充盈的笑眼,充满幸福快活。那是,完全独属姜明珊的幸福。
邱书文爷爷不懂政治却大搞投注,也是一种赌博,竟然赌到基本营生和土地都不懂得保有,又还能靠虚妄度过余生,连基本教育学费生活费都供给不了邱书文。
姜明珊以爱情与眼光,投注在邱书文,邱书文一点点读书从仕。
邱叙哪来的好车好房,随心所欲旅游又独立摄影。
幼儿园,当她的那些“臣民”下,提出将邱叙从马车夫迁升到书记官,成功让大家可以带邱叙玩。游戏结束后,有不少人开始主动和邱叙交朋友,而不是和她玩。
因为游鸿钰懂得过于早,所以游鸿钰最好闭嘴,这样就足以维持基本体面。游鸿钰一旦表达出来,就是做贱人,对不对,预备谋得哪位好心人可怜?还是,纯粹想犯贱?
如今,他那么在乎邱书文。
为什么要在乎呢?她并不在乎为什么。
游鸿钰正坐沙发,透翠绿眼珠轻移,刷了淡褐眉毛,一下把头甩过来,眉毛逼迫出凶狠量度,仿佛失控地、疯女人般,对面前清隽温恭的邱叙刁狠起来:“说,没你妈妈,你什么都不是。”
邱叙那多忠驯的面容一下子破开了,看起来多悲哀的眼瞳啊,几乎一瞬间就收缩起来,好像更悲哀了,他要张嘴,他为她打了多虔诚舌钉的舌头闪亮都在快速滑过嘴唇,他沥青的翅膀,他的手圈窝,他咬自己的嘴唇,他整个人颤,他整个人都寒颤。
游鸿钰更加凑近,双手环抱自己双肩,手臂用力,再凑近,或者说,逼近他,继续低喊,面容肌肉竟显:“说,没你妈妈——”
“没,没,没我妈妈,”邱叙牙齿打颤,“我什么都不是。”他眼睛面庞收缩起来,看起来虚弱无比。
疼死的快感磁滋,在她心脏部位扭动,一度在体内诡异蒸腾、能明确感知具体部位,快感持续飙升,头脑冷极。
那张稳实修朗的脸,感泫起来,但是男人没哭出。察觉到他确实哭不出来,只是眼珠子向她求救着横移,她又腾腾停在那。
她坐下去,坐稳了。
其实是,隐匿下去。脚稳实踩沙发与茶几的瓷砖,这次是空白的。
邱叙柔软,一只手空摆下去,眼珠颤抖,循问她。
那些让他剜起神经的,细节。
“你有喜欢过你以前的男朋友吗?哪怕动心一下。”他诫慎转睐,情绪一点点落稳。背下压,手肘往交迭双腿上延伸,交握弹钢琴的手掌交叉。两只食指直贴,汇聚为两人坐的直角,一条线是另一条的垂线。
邱叙只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什么滋味,现在的错乱癫狂依然是自愿。又是一种诡异的近乎扇打他的快感,优越于他无数次自我鞭策、鞭笞,白纸的左面满是血痕,自虐的意义,恐怕只剩重复本身。人害怕听真话,人希望在合适时听到合适的话。
游鸿钰直白道:“以前那些男生,更是像我得确认点什么——为了确认,我有某种魅力。或者,我有能力经营一段感情,而不是花心鬼。是有动心过。”她有些困倦,实际上她总在恋爱里大搞独裁,她这次看见了邱叙亮而静伤的眼睛,“他们有几位,我欣赏,但也只有欣赏。”她抬抬手,合拢点了点,眼珠看向他,眼珠子有点空,“就这样,没了。”
她叹息起来,她本可以敷衍,维持热恋应有的情态。
邱叙隐隐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变了。游鸿钰不仅仅是他的挚爱了,更会是挚友。
“所以,你还是喜欢男人的,对吧?”他巡晙。
她似乎思考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还是恐惧于他诡异的观察力。索性直接捉住他的手,露出足够真挚的可怜表情来:“不要抛弃我。”
不要因为彻底发现我其实那么糟糕——
这次他只是微垂下头,有那么几秒,不知看她的手抑或戒指,但他再次低头亲吻她的手背,是吻在戒指上。美其名曰感谢她,怕不会是感谢契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