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孙夫人一把推开丈夫:“真要有机关哪能在地上?把墙壁、床榻仔细瞧瞧还差不多。”她说着,索性自己脱了鞋站在榻上,把那墙壁一点点仔细摸来,观察有无暗格。两人正一阵摸索之际,床榻许是承受不住坐踩重量,厚褥竟忽然翻翘滑落下去,露出光秃秃的木靠背。

两人被这一动静唬了一跳,忙下了榻,整理坐褥。这褥子上也不知道坐过多少前来试衣的人。乍望去确实干净,仔细摸来却总觉得不光滑,像是有什么腌臜物事滴在上头似的。孙荃忍着怪异之感,将坐褥仔细铺平,忽见夫人一双涂红蔻丹的手紧紧抓过来,像柔弱的细藤攀住了他的腕。

“老孙,你看......”孙夫人瞪大了双眼,花容失色,冷汗沁额。

孙荃顺着孙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厚褥露出的缝隙中,深红木靠背上,有无数道或深或浅的抓痕和掌印。

细细望去,竟然都像是孩童的骨骼!

孙家夫妇骨寒毛竖之时,于寂静昏暗中,听见三下轻轻的叩门。

同时响起了袁中乾微微含笑的声音。

“孙大人,早知道您是京兆尹啊,我就给您多送些东西来了。您说说,好不容易大驾光临我这寒舍,何苦还自称盐商呢。”

第40章人皮鼓钹

(五)互搏

清晨,周澜海穿上蟒纹袍,带了红顶帽,撑了柄油纸伞,在雨丝渐停之际,走进了太后寝宫。他今日一路行来,只觉一颗心像盛满石子摇摇欲坠。只因那瘦缩的两腮,含而未吐的,是一桩惊天大事。

太后正用着早膳,见他来,微微吃了一惊:“你不随皇帝上早朝去么?”

“皇上说身子不爽利,早朝便推了。”周澜海给太后请安,“太后,宫里收到急报。”说罢,顿了顿,瞅着太后神色,才小心道,“昨夜,北坊的知府胡威被杀了。”

太后用银箸夹起的翡翠饺子一半离了盘,一半戳在箸上。那筷子稍一扭转,亮晶晶的虾仁馅便滚落下来,骨碌碌地直从桌边掉到地上的牡丹宫毯上去。周澜海连忙跪下去拾。“放了手,不用你来。”太后淡淡道。服侍姑姑们忙不迭用帕子包起虾馅丢出去。周澜海便起身,却丝毫不敢直起腰来。他侍奉二十余载,深知钟氏脾性。如此这般语气,显然已经怒极。

果然,见钟太后轻轻地揩了揩嘴,眉眼缓转,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谁在查?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去了么?”她问。

“都去了。大理寺卿正生着病,就把这事暂托给刑部。京兆尹找到了有嫌疑的人,说是僧录司里聘的一个仵作。”

太后嗯了一声,又问:“裴松呢?他插手没有?”

“没,据说裴松昨晚都在他舅舅卫学士的府邸里养病呢。”

“卫岱一?他又给裴家献什么殷勤。”太后冷笑,“既是刑部已到,你再偷偷叫人去查查情况。务必打听明白,这知府的死和利运塔有无关系。”

“是。”周澜海应了,见太后食欲恹恹,便识趣地扶她起身。

“北坊这地方,半年来事情太多了。”太后离了座,幽幽叹一口气。

“太后贵体,为家为国操碎了心。奴才看着也觉得心疼。”“闭嘴罢。”太后眄一眼周澜海,“哀家还没到要听这些话的地步。”

周澜海便不敢作声了,只见太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疲倦至极般:“那些筑造司的人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笨,一晃眼得了图纸,都查了大半个月,也没见查出什么来。好好的利运塔到底为什么塌?这事情一天不水落石出,哀家一天都睡不好觉。”

“太后,您最近......又多梦了?要不奴才再安排僧人来诵会经?”

太后摆摆手:“梦多,也无非是牵挂此事。诵经又有何用。”

周澜海垂头。他不敢多谏。太后于此塔为何而塌追究得太紧。要不是她非想要那铸造图,他何至于派了潘家班的熟人去做监工,以至于自己的玉佩现在都不知所踪?

周澜海索性大着胆子劝一句:“依奴才想,先帝已去六七年了。纵然当年那塔里有些什么,只怕以先帝英明,早就抹平了。连那样爱重的小福子都随帝下葬,难道,还真有什么相关的人能活着不成?塔塌了,应该就只是意外。”

“以他的脾性,确实是玩完了就杀掉的做派。”太后道,那脸上竟带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笑,浮浮地显现在皮肉上,叫周澜海霎时毛骨悚然。他不知如何接主子的话了,只能应了“喳”装作没听清,半晌,听得太后又说:“不过,没准儿有孩子能侥幸活下来呢?还是查清楚了才好。”

“十多年前,那个姓林的太傅,不就妄图救下来一个么?”

“可惜后来也在大狱里被折磨死了。”

太后说完,打个呵欠,翻身便靠在榻上了。周澜海看着她的背影,不敢再言,默默行了礼便出了殿。这寝殿重又只剩钟氏一人。多少年了,都是如此。她膝下无子,只因年轻时不受圣宠。尚是豆蔻年华,那枕边人就不爱与她面对面,说她心深人默,徒有温顺,全无活泼。钟太后悠悠地闭了眼,忽然觉得好笑。盘踞在深宫里一辈子的女人,越活泼就越残酷啊。耐不住的。

除了她,谁都耐不住的。

那活泼如春鹂,容色冠京华的淑贵妃又如何?生产完便得了重病,不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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