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仿佛决了口,雨水在狂风中倾倒,越砸越狠,林子里的树早就吹乱了方向,摇摆得像一群突然发了疯癫的鬼怪。天地混沌成一张密匝匝的网,人困在其中左冲右撞,生生被捶打得再不见出路。
慕峻延一手握着火把,一手紧紧拽着缰绳,努力寻找着已经冲成一条急水的山路。松明的火焰在这样的风雨中仿佛将尽的小烛,一小圈光亮飘摇着更凝重了周围墨漆般的黑暗。慕峻延并不善骑,风和日丽、直道坦途方可有些速度,此刻的疾驰完全超出了他的把握,马惊于这雨势,更惊于主人的反常,深深浅浅早就不稳,可怎奈心急,他根本不觉,林中那曾经悦耳的水声已经开始咆哮,让他再不敢分一刻心,只想在漫成洪势之前,找到那个丫头……
没有了白天清晰的判断,感觉山像被倾斜过来,人俯在马背上,失了重一般直冲下去。突然一道闪电,天地骤然劈开了口,煞白的光亮下,惊见一棵掘根而起的老树端端横在路中,慕峻延死命拽住缰绳,勒得那马前蹄高仰,嘶声长啸,可下一刻却更似惊了一般!电光已逝,只剩下黑暗,疯狂的速度中慕峻延来不及再想应对,人便被重重抛了出去。
不记得来时路上有这样塌陷的坑,可此时已积成水塘一般,慕峻延整个人仰在水中,不妨备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慌乱中闭口,鼻中又浸,挣扎着要起,淤泥中手软脚滑,左右不得力。正气急恼火,突然感到手臂被握紧,用力拽出了水面。
“丹彤!!”厚厚的雨幕中慕峻延依然一眼辨出了拖拽他的人,顾不得一身腥腻的污水,正要惊喜地再开口,却见她甩开手,转身就要走,“等等!!”慕峻延赶紧往起站,谁知右脚刚一着地一阵钻心的疼,“啊!”人毫防备向旁边摔去。
丹彤立刻一步上来,伸出的手臂却依然不及揽住,情急之下将自己整个人撑在了他身侧,端端扛住了他。
扶着身下这柔软瘦削的肩膀,慕峻延一阵尴尬,努力用另一只脚站稳,“好了,我可以了。”
风雨中,她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管架着他就走。感觉这搏不过的力道,慕峻延实在惊讶,自己虽不猛壮,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架着,真是颜面尽失,“丹彤,丹彤,你……”
丹彤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恨不能一把把他推进水里,任他自生自灭,可看刚才这不能站的形状,他不是摔断了骨头就是脱了臼,此刻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山里的野物,她也不能扔下不管。
闷头一路把他拖到了几十米外守猎的山洞,重重将他摔坐在地上。
“啊!”一阵巨痛,疼得慕峻延叫出了声。
丹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俯身跪在他身边,撩起袍子,抓过那受伤的脚腕,摸到那大大突出的踝骨,果然是脱臼了。略略向前倾身,将他的脚抱在怀中,双手把住关节,猛地一用力!
这一串动作又快又狠,慕峻延根本没来得及再出声,已是一声骇人的脆响,骨头像碎了一般,却端端复位。紧咬着牙关,冷汗依旧顺了下来。
丹彤拨过一块石头,轻轻把他的脚垫高、放稳,站起身。
被俯视在她脚下,慕峻延此刻心中简直是乱七八糟,可那一贯端着的礼节又不得不让他平了声音,“多谢了。容我稍歇一下,咱们……”
“哼!”不待他说完,丹彤鼻中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狼狈之下再忍不住怒火,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慕峻延挺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往哪儿跑?!”
岂料她一反刚才的义气,想都没想就用力推开了他。
眼睁睁看着她又消失在风雨中,慕峻延气得一拳砸在地上,“你个混丫头!!”
雨势越急,电闪雷鸣,慕峻延心急如焚,在洞中摸到根粗壮的树枝,努力撑着站了起来,刚勉强走了两步,就疼出一额头的汗。撩起袍子用力系在腰间,心发了狠,今夜哪怕断了这条腿也要把这丫头抓回来!
正待再抬步,慕峻延忽地一顿,不对啊!她的突然暴怒是他始料不及的,虽则后来一刻不敢耽搁,只取了火把就追了出来,可她的马骑得那么猛,既是这短短的时间也该隔了相当的路程,怎么会与他在这里相遇?难道说也是被绊进了水坑才有了拖延?不,不像,她虽然湿透了,身上却显是雨水,并不似他这般狼狈;或者,是被雨淋清醒了,却又不好意思回头,只得在此等他?想起刚才那一言不发紧绷的脸庞,又是那义无返顾的离去,慕峻延轻轻摇摇头,这绝不是简单的赌气……
刚才被她扶着,几乎一步没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