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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沉,黑暗如灌了千斤沉铅压得人一动不动,游散的意识强挣着在身体里慢慢聚拢,鼻腔里炙烤般干痛,却依然嗅得到那一股股穿透而来的水腥味……
缓缓睁开充血的眼睛,酸胀得厉害,眼前朦胧的光晕唤醒了更多的知觉,整个人僵硬枯乏,两臂却火辣辣烧着了似的,难耐之下想挪挪身子,刚一用力,腰肋间毫不防备一阵巨痛,断裂一般,“啊!!”
“哎呀,你,你别动!”
承泽顾不得疼,赶紧寻了这紧张的声音去,烛光中看到一张哭花了的脸,再看周围再无旁人,本就浑身难受的人这一来更不适,闷声赌气道,“怎么只你??”
“你可算醒了!”欣喜中丹彤丝毫不觉这话中的不满,看着神志清醒的他,眼中忍不住泛了泪,“你吓死人了……”
可床上那鼻青脸肿的人此刻却根本听不进什么醒啊死的,只管嘶哑着声音问,“人呢?人呢?”
看他伸长脖子努力往门口瞅,像是要挣起来,丹彤赶紧按住,“可不能乱动!我给你看过了,这回真是牵扯了旧伤,虽是没再错开筋骨,可若再不当心,谁知还有没有当年的福气!”
“人呢?啊?丹彤,她人呢?”
看他什么都顾不得,一身的伤还只是牵扯着心,丹彤这才又想起这一番自作孽是为的什么,安慰道,“在呢,都在跟前儿守了你一天,大夫刚走,慕大哥送慕夫人回房去了,嫂嫂也一道随着走的。”
听说她不待他醒来就走了,他的心一沉,委屈得浑身疼,“她是不是不在意?是不是根本不在意?”
“不是不是!”丹彤赶紧解释,“听说你失足滑下了崖,嫂嫂当时身子就软了,若不是慕大哥及时揽住她,就晕倒在地上了。”
“真的??”
“嗯嗯,”丹彤用力点头,“掐了好半天人中才缓过来,至今那脸上都没血色呢。”
“真的啊?”他笑了,干裂的唇绽出了血丝,第一次为她的痛觉到高兴,这种感觉好像很不地道,却很妙,又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她后来怎样?”
“能怎样?”看这人伤得都动不了,还只管顾着情-事,丹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把人都吓死了,我都受不得,何况她?”
“她哭了?”承泽依旧兴致勃勃地打听,血丝的眼睛亮闪闪的,“她是不是为我的伤心疼得哭了?”
提起那让人胆战心惊的伤,又见他这不知死活的样子,丹彤实在没了好气,“哪有你这么傻的?一再跟你说假的假的,做做样子就行了,你怎么真的跳下去了?!当自己是个好人么?不记得身上带了多大的伤?”
“设计骗她本来就够……怎么能纯粹是做样子呢?”
“那你就真跳啊?你长眼睛了没有,易承泽?那崖再小也是崖,几十丈呢!!你要是摔死了,她就是哭死你还能看得见啊??”
“哪儿能呢?”承泽依旧动弹不得,却丝毫不妨碍他口中不屑,“我看准了才下去的,那棵树绝对撑得住!”
“你真是色胆包天!!”丹彤恨得使劲儿戳他的额头,“光看准了撑得住,怎么就不看看离那瀑布有多近??崖边上的山石都冲得溜圆,根本就下不去人!再有混了雨水,那瀑大得吓人,都看不到你!!”
承泽也是从没想到那柔软无骨的水就着落差竟能硬得石头一般,这么劈头盖脸地冲了一天一夜,他险些就扛不住失神晕过去。虽说自己当时看准了退路,便是没人救也断不会有事,可真要是晕得一不小心松了手,那可就说不准了,这才觉得有点莽撞了,嘟囔道,“我就是想着做像一点,谁知你叫人叫得那么慢,来了又磨磨蹭蹭的,害我端端在树上吊了一天一夜。还不如不来救,我自己也早上来了。”
“哪里是我慢?”丹彤想起那窝囊的救援也是气,“这画画儿的家里没一个习武的,家丁们一个个,要么软沓沓不中用,要么空有一身蛮力气,幸而有福能儿,要不可真不知怎么收场!”
“嗯,”想着福能儿没有硬从崖上走而是借着绳索和树木从旁侧一点点地挪着靠近,承泽也觉这小子功夫和脑子都长进了,“他也累着了吧,人呢?”
“哦,”提起福能儿,丹彤压低了声音,“救下来你就疼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