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化妆嘛。你们要是也扮上了,都会很好看的。”俞秋棠不好意思地回应她们羡慕的目光。
突然她在接过某个本子时无意瞥到,散干净的观众席上,孤零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整个人立刻如五雷轰顶。
像贾宝玉看见了贾政,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但她仍竭力保持着镇定,坚持将字签完。
在仍保持着笑容送别了粉丝们后,她来不及卸妆,立刻向那人走去。
再怕,也必须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鹤发童颜的老人。五官端正,白如雪的头发很稀疏,整个人仍透着一股精神劲。
他已年过八十,但在拐杖的支撑下,脊背仍尽可能挺得很直,衬出无限威严;而也正是那不苟言笑的严肃气场,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勃然大怒。
“爷爷好。”俞秋棠像舞台谢幕那般深深鞠了一躬。“您怎么过来了?”
俞沧溟脸上的肌肉丝毫未动。
“我怎么不能过来?”
看到爷爷冰冷的神情,俞秋棠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拔凉拔凉的。
“当然可以,很荣幸您能亲自过来指导。只是如果您提前告诉一声,我就能好好招待您了。”
“呵,你还需要我指导?不是自大得很吗?”
“没有,我一直在虚心学习。”
“哦,所以你放着咱梅派那么多的好剧目不演也不练,是在虚心学习。”
“今年到目前为止的十场中,只有这两场不是。”俞秋棠低下头,淡淡地解释。
俞沧溟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盯着自家孙女。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发出一道命令。
“一块吃饭去。对面老北平食府,你迟姨、于叔和赵爷爷马上就来。”
尽管事情来得无比突然,但俞秋棠没有选择权,只能点了点头。
戏班的庆功宴推到晚上好了。
“我卸个妆,马上。”
“赶紧的,别让人家等你。”
“您先去,我半小时后马上过来。”
“嗯。”
俞沧溟懒懒地哼了一声,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了。那矮小的背影像一座山,压在俞秋棠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三十分钟后,俞秋棠准时出现在了老北平食府的二楼包间里。
半开的长羽绒服下,乳白色的高龄毛衣严包住脖子,灰色铅笔裤配上无雕花的切尔西靴,整个人如往常般朴素庄重。
装潢华丽的包间内,四位老者分别坐在圆桌的左右,像四根支撑着天空的石柱,僵硬而不可动摇。
他们都是京剧界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上个世纪的京剧名家:程派的迟锦芳阿姨,杨派的于洪刚叔叔,以及余派的赵保屏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