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有着杜宾犬的精神体,有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愿意在床笫之间迁就自己的哨兵没能从污染区回来。
杜圆圆这才醒过神来。想到他在出任务之前孤注一掷地和自己表白。在卧榻上舍弃一切自尊,不顾一切地迎合自己。
那种疯狂深处,藏着决绝的悲哀。
怎么就完全没有发现呢?
听到噩耗的时候,杜圆圆和所有的战友表现得一样,默哀沉寂了片刻,便不再过问。
哨兵牺牲在污染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几乎每个月都会遇到。
再悲伤的事情重復得多了,人都会变得麻木。
和所有人一样,杜圆圆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只是沉默了一会,甚至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但她独自带上装备,悄悄潜入了那个污染区。收寻了很久,找到死去哨兵的遗骸。
食铁兽的利爪刨开废墟,将哨兵的尸骸挖掘出来。
他的身体是残缺的,生前承受了巨大的苦难,只有头颅完整。
哨兵的尸体双目紧闭,头髮乱成一团,脸色灰败,已经死去了很久。
完全看不出那天夜里,红着眼角喊自己名字的模样。
杜圆圆看了他一会,抽出了刀,将他的头颅一刀割下。
【圆圆】
有某个奇怪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一种冰凉的感觉入侵眉心。
杜圆圆恍惚了一下,精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只是一种狂怒紧紧摄住她的心臟,让她无从挣脱醒来。
她提着心上人的头颅离开那片污染区。
在黑市上找到一个脑缸系统,亲手将心上人的大脑剖出来,放进仪器中,看见了他临死前的画面。
杜圆圆看见了一本日记,一隻笔在上面迅速地书写。
日记的内容没有排头,也没有署名,只有零散的一些句子,但杜圆圆莫名觉得那是写给自己看的。
“我总觉得这一次任务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我担心自己或许出不了这片污染区。”
“我最爱的人,以我对你的了解,在我死后,你或许会对这件事刨根究底。”
“那么不如由我把自己知道的写下来,也省得你费尽心血调查。当然,如果我没死,那我应该会毁了这本笔记。”
“很奇怪,出发之前我和所有的队友们都一度认为,这只是一个护送研究员到污染区调查的普通任务。队伍的配置很简单,只有几位哨兵,大家精神很放松,觉得会是一次轻松安全的任务。”
“直到出发前,我无意间得知,我们护送的不是研究员,而是一位向导。”
“他不仅是向导,还只是很小的一个孩子。”
“为什么,我们要把一位毫无战斗能力,如此年幼的向导送入污染区?”
“进来之后,队长才告诉我,要去的不是普通的外圈,而是去污染区的核心,去柱所在的位置。我们到了核心区域,甚至被命令将那个孩子独自留下。这太残忍了,简直骇人听闻。我必须提出反对。”
“向导是帝国的珍宝。就连我们这些急需向导疏导的哨兵,平日里都很难得见到向导一面。”
“为什么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亲爱的人,我感觉自己像是一群恶徒,帮凶。正在把一隻无辜的羔羊献祭给魔鬼。”
“但是队长不许我们多问,一句也不让我多提,只要我服从命令。这一次我不可能听他的,我必须搞明白这件事的原委。”
“亲爱的,我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但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想我还是一定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日记后面不再出现。
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
战场,恐怖的畸变生物,从柱里伸出的长长触手,一个孩子哭泣的面孔,指挥官挥向自己人的长刀。
还有无数赤红的鲜血
………
下一刻,杜圆圆出现在训练场,举枪射击。
记忆被消除了。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一位熟悉又亲密的战友来到她的身边,摇晃着尾巴,和她表明心意。
【圆圆】
那个反覆喊自己的声音很突兀地,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你醒一醒,熊猫】
【不想搞清楚真相,为他报仇了吗?】
【你只是反覆在经历这一夜,在快乐和痛苦中徘徊】
【喂!你再不醒来,大鱼撑不住啦,妮可,大猫,独角兽都要死光了!】
有什么东西鞭子一般重重在她的脑海中抽了一道,有人在喊她。
杜圆圆愣了愣神,抬头听见眼前的人正对她说,
“我只求一夜,哪怕只有一夜也好。”
杜圆圆看了眼前的人片刻,摘下眼镜,伸出手揉了揉狗狗冒出脑袋的耳朵。
当着训练场所有人的面,凑近,吻住了他。
“抱歉,当初应该和你说清楚的。我想给你的,不只有一夜。”
她松开那个被她吻得愣神的男人。
抵住他的额头,对他道歉。
“我要走了。不能一直留在回忆中陪你”
“你没弄明白的事,我会替你去看,去查,去告之天下。”
……
倪霁踩着畸变种的脑袋,抽出血红的长刀,刀身过于黏腻,握着刀的手在打滑。
视线被血红覆盖,已经模糊得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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