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鳞傍晚回家一般直接上楼洗澡,但是今天却先去阳台上点了支烟。
这套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一楼阳台出去向南通往后院,西面则居高临下俯瞰城市,是个视野极佳的观景台。
太阳刚落下去,余晖在高低错落的玻璃森林中流动。屋里没开灯,阳台门框在客厅地板上映出块长方形,一条边起伏不平,是个举着烟的人影。眉目不清的人影呼出半透明的影子,像纱巾,铺展到画框外并逐渐褪色消散。
一双白皙的赤足踩上了纱巾,悄无声息地侵入画框,接着是不盈一握的脚踝,再往上依次露出修长的小腿、嫩白的大腿、覆着纤薄肌肉的窄腰、精瘦结实的胸脯,直到雕刻镶边一般流畅的锁骨。晨昏线最后定格在纤细脖颈中央那枚小巧的喉结上。
他的身后没有阴影。
池鳞斜眼瞥过来,目光一路上移,最后训诫性地注视那双孩子气的眼睛。这是张和身体相得益彰的少年脸庞,尖下巴,但脸颊上有几分肉感,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
“孟忘川。”
“哎~~”少年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到末尾演变成一个睡意朦胧的哈欠。他迈着散漫的步子猫儿一般走到池鳞身边,隔着条门框倚在墙壁上。
池鳞仔细地把烟灰抖进纸袋里:“昨晚后来又混到哪儿去了?”
“阁楼。”又是一个哈欠,眼泪涟涟,“你藏游戏机不就那几个地方嘛。”
“通关了?”
“快了。本来物资都准备好了,正要去找boss来着……”
池鳞叹了口气,把烟蒂也收进纸袋里,进屋,扔掉垃圾,上楼。孟忘川踢踢踏踏地拖着脚跟在后面。
“今天有几个冤种去找你啊?”
“七八个。”
“嚯,那还挺忙的。累吗?”
“还好,都是伪事件,基本上当场就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你的事。”
阁楼虽然叫“阁楼”但也挺宽敞,只是层高略低,摆设比楼下简洁,箱子柜子多点。当中毯子上扔着部游戏机,少年蜷缩着侧卧在旁边。池鳞一手揽肩膀一手托腿弯轻轻抱起来,下楼往浴室去。二十六七的青年敏捷健壮,抱着那软绵绵的身体像怀里兜了个玩具娃娃。
他把他放进浴缸里,放水。少年的脖子绵软无力,死鹤一般往后弯成脆弱的弧度。
池鳞把淋浴喷头也摘下来打开,往他脸上喷。那银发本是类似妹妹头的乖巧样式,打湿了黏在头皮上被水流向后梳拢,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搞得我像喝高了或者磕嗨了之后泡澡淹死的。”孟忘川站在池鳞身后评价道。弥散的水汽穿过他,身体边界逐渐模糊,和墙上那面起雾镜子中的人像一样。
“别诈尸了,快起来。”池鳞面无表情地继续淋水,“你哪天能对时间有点数?哪天张姨看到你这样非得吓出点毛病来。”
张姨是请来打扫的保洁阿姨,此外还有洗衣服换洗床单被罩的、以及做饭的阿姨,孟忘川这小妖精不知有什么本事,阿姨们来了没几回就跟他熟稔得不行,简直比亲儿子还亲,干活时仍由他在旁边捣乱。孟忘川有时候甚至拉着人家袖子左一个“姨”右一个“姨”地撒娇,告状说池鳞欺负自己。
池鳞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谁的醋。
不过阿姨们来的时候他也沾点光,特别是在家里活动范围最大的张姨,因为这时候孟忘川会换下松松垮垮皱皱巴巴的衬衫——从池鳞那儿抢过来蹂躏了一段时间之后的——规规矩矩穿上长袖长裤睡衣,平时不乐意吃的水果也洗了一大盘坐在沙发上吃,乖得像只打着瞌睡晒太阳的猫。
不过他也就塞几口,不一会便端着盘子屁颠儿屁颠儿去找张姨:“姨!这草莓可甜了,你尝尝。”
张姨放下拖把或者抹布直起腰,用手背拨一下脸上的碎头发,笑道:“哎呀乖乖,姨干活呢,手脏,你吃吧。”
孟忘川就捡颗大的一定要喂给她,喂完一颗又要再喂一颗,满屋子都是两人的笑闹声。
而这种时候,池鳞一般在不远处把键盘敲得震天价响。
张姨吃了几口,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吃了,孟忘川这才蹭到池鳞身边,把盘子怼到他的脸和屏幕之间。
池鳞低眉瞥一眼花花绿绿的小山,再抬眼看看孟忘川:“卖不完了?”
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哪有,洗的时候就想到你了。”
“你想到的是猪吧。”
盘子一撤,换成孟忘川抬腿跨坐在池鳞腿上,他身体薄瘦又轻灵,总能不由分说地挤进那方寸之间,还有余地塌腰抬臀,用饱满的屁股贴紧池鳞的腹肌,同时柔韧地扭身含住耳垂吸吮:“池哥哥~还没尝就说不要了啊?”
“……别乱叫。张姨呢?”他俩也不是刻意隐瞒,但在阿姨们面前通常默契地以亲戚相称。
“嗯~不知道,反正……呃唔……这屋她都……嗯……打扫完了。”孟忘川拉着池鳞的手伸进自己空荡荡的睡衣下摆,指甲不小心刮了下乳尖,整个人一颤,那枚小巧可爱的豆子立刻涨硬起来。
池鳞用拇指和中指在两侧夹住乳晕,食指打着圈揉捻乳头,揉了一会,就发现孟忘川闭目微微仰头,可爱地喘息着,胸脯挺起去迎合他的手,贴着他腹部的臀肉也下意识蹭来蹭去,大腿缓慢夹紧把上身抬高,再缓慢放松使自己落下。
他抬头望一眼正前方大开的房门,用指甲刮一下乳头,怀中人委屈地哼了一声,睁开眼睛低头,眼角有点红,带着几分醉意地看他。
池鳞清一清干涩的嗓子:“……等家里人走了。如果你下次还想追着张姨喂你那草莓的话。”
孟忘川答得毫不在乎:“张姨不吃,那就都给池哥哥吃。”说着叼一块水果递到池鳞嘴边。
口腔先尝到冰凉脆硬的果肉,接着嘴唇触到柔软温热的唇肉。有时孟忘川会恶作剧,在最后一刻把果子咬成两半再向后一退,就只剩下酸甜在口腔中扩散。
更多的时候池鳞会捏住孟忘川的下颌强迫他松开水果,直接抢过来吐掉,之后就可以完全占有那一片湿滑温软。
还有一次孟忘川剥了粒冰冻葡萄含着,它很快融化并被搅得一塌糊涂,使得那个吻格外潮湿,池鳞在一片水声中摸到黏滑的液体从对方嘴角流下……很多。
孟忘川事后的评价是“像两个水鬼接吻”,而且是“淹死在醋缸里的”——这个笨蛋自己挑的葡萄堪比白醋。后来那天他站在门口甜腻腻地喊“张姨再见”的时候脸上肌肉还在抽筋。
“哗啦”一阵水声,浴缸里的人抬起手臂把喷头从脸上推开,再拎出另一只手并在一起抹了把脸,睁开眼睛,望向池鳞调皮地眨巴眨巴。
“真麻烦,头发一会你要帮我吹。今天这么着急干嘛?等不及了?”他把身子往下蹭了蹭,长腿“哗啦”“哗啦”地抬出来一边一条挂在浴缸边缘,露出腿间漂亮的性器和修洁粉嫩的会阴,肉体色块在动荡水面上破碎、重聚,“游戏也不打了,先跟你做一会,够意思吧?”
“做个屁,一会家里要来人。”池鳞把喷头关了挂回去,然后弯腰给浴缸放水,孟忘川用脚掌踩住了水阀,他便扭身伸手先把人从水里捞出来,转个角度让双脚着地,“松手了,站好,自己擦。”
孟忘川从架子上扯了条浴巾在胸口小腹胡乱蹭几下,展开围在肩上。“哪个倒霉催的,什么事非要到家里来?前天那个地中海大叔吗?”
“不是,上周三那个男的。快到家路上打来的电话,急得不行。”池鳞把浴巾拽过来展一展孟忘川滴水的头发,顺带把后背也擦干,“这是浴巾不是旅游纪念品商店的彩色丝巾,还有去给我穿衣服。”
孟忘川老大不情愿地瘪嘴:“还说呢,我的衣服都被你抢走了。”
“放屁,那是我的衬衫,给你买了那么多合身的在衣柜里不穿,非要拿别人穿过……的。”
湿漉漉的手指插入皮带上方衣襟纽扣之间,在小腹上写了一撇,引得硬实的肌肉收缩了一下;转而顺着腹肌的筋络往下,勾起内裤的松紧带。
“这件我也喜欢,给我吧,我要嘛~”
池鳞抓过他两只手用浴巾包住狠狠地搓,语调仍是波澜不惊:“这男的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出轨的那个,出轨后当时的女友怀孕他还不想担责,就吵了一架分了直接无缝衔接,现在前女友跳楼变成恶灵缠着要弄死他。上次来看着就已经没救了,现在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刚才电话里也挺着急的,听他说的征兆也像。”
孟忘川不大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我从来是无所谓。你打算怎么办,池青天、池大宰相?”他被擦干了,走进卧室歪倒在床的一角上,湿头发悬在床沿外。池鳞像提着把枪似的提着吹风机过来,坐在床边给他吹:“当然是跟之前一样,反正谅这货也不敢报案。电话里已经让他带现款来,待会收了钱先签危情通知书、知情同意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然后就扯呗。”
“池大人,你死了以后去地府当判官吧。”孟忘川仰望着池鳞笑起来,眼睛弯弯地盛着波光,但很快又被迫闭上——池鳞吹风机偏过去在他脸上吹了一下:“翻身,后面吹不到。”
孟忘川听话地翻了个身,撅着圆屁股毛毛虫似的往前拱了拱,把下巴搁在池鳞大腿根上,脸颊在侧腹部来回磨蹭,喃喃地跟鼻子前方几层布料之隔的东西唠嗑:“小小池,有没有想我呀,是更想嘴巴还是——啊!疼!”
他伸手摸了摸左边的屁股瓣,哼哼唧唧地坐起身——刚打过的地方红晕在皮肤下迅速弥漫、加深。
“想得难分伯仲,晚上一定雨露均沾。”池鳞拔了插头开始收吹风机,“睡会吧,等下不是一定得劳你大驾,想私访民间也行,务必先微服一下。”
孟忘川已经掀开被窝钻进去了,但还是不大服气地犟嘴:“那不就是个死人吗?反正也活不过今晚了,让他看见有什么?你还指望他在找死的百忙之中抽空宣传一下池大师的私生活?”
池鳞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停下来转身,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他,像野兽盯着块肥肉:“就是不想给别人看你那逼样,怎么了?还能喘气的一概不行。”
“好好好,尊敬的主人。”池鳞蹬开被子,对着门把腿摆成形,“我在笼子里翘首以盼哦~~啊对了,可以先自己扩张嘛?”
“不行。”
话音未落门就“砰”地一声合上了,但下一秒又打开郑重重申,“不许自己弄。回来我要检查。”
“呵,小气鬼。”
事务所老板发来的定位很偏,李新要不是从小在a城长大还真摸不着地方。这是某高档别墅小区最早的一期,李新小时候大部分房子就没人住了,他还跟朋友翻进过几家荒废的后院去玩。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更是荒颓得不可收拾,而且天一黑气氛就愈发诡异起来,昏暗惨白的路灯如同鬼火,七拐八弯的路边零星冒出黑洞洞的空宅,一扇扇窗户如同死人无神的眼睛。
李新只能一边闷头开车一边自我安慰说相由心生,一定是因为自己现在心里有鬼……不,是心里怕鬼,所以看哪儿都像要闹鬼。
开了似乎有一辈子,导航终于提示“目的地在您附近”,果然在一个九十度急转弯之后,前方赫然立着一座亮着温暖灯光的大宅,院门已经提前打开了。激动得他差点把车开到人家的花丛里。
下了车直冲大门,站在廊上神经质地连按门铃,等待时紧张地四下环顾。一两分钟后门开了,李新几乎是推着门自己挤进去的,门一关就跪下了:“池大师,钱在这,您点点数,我能拿的都在这了,求求您……”
“李先生不必如此,先进来坐着聊吧。这里绝对安全,您暂时可以放宽心。”对方温和地笑笑,把他扶起来让进客厅,“您坐,茶几上有吃的喝的,我去拿文件来,请稍等。”
这位人人交口称赞的鬼师虽然才二十六七的样子,但说话做事都显得沉稳可靠,而且低调有涵养,李新简直如沐春风,再加上屋里明亮温馨,他很快安下心来,甚至想起刚才的自己觉得有点丢人,居然被一个臭娘们儿吓得屁滚尿流……
池鳞很快回来:“情况我们已经交流过了,但毕竟是事关重大的文件,签字之前走个还是要走个过场。我现在简单复述一下案件概况和您的委托诉求,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完善的。”
李新闻言僵了一下,搓着手扯着嘴角:“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呵呵……”
池先生注视着他,目光沉静温和,补充道:“过程中如果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告知我。”
“没、没事,哈哈,没事。您读吧,您读吧……”
“那我开始了。您与前女友王女士在相处过程中造成其意外怀孕,因处理意见不一致分手,19日后王女士在家乡坠楼死亡。与此同时您和您的现女友钱女士开始遭遇一系列非正常事件,至今为止其中三件达到或超过iii级恶灵事件,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您怀疑肇事恶灵与王女士关系密切,并委托本事务所调查此事。本事务所收集到的证据确实足以证明王女士与上述非正常事件的关系,现将应您的要求开展适当干预,以尽可能减少您和钱女士目前生命安全所受威胁。干预所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您自己承担,本事务所保留对此次委托的一切解释权。
“另外由于个人原因您自愿放弃了上报管理局的选择,按照协定若日后管理局调查此事,双方都应予以否认,并拒绝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以上……”对方放下文件关切地看着他,“您喝点水,低血糖吗?这里有水果和点心。”
“没事的,呵呵,呵呵,谢谢哈,谢谢。”没事,只是再次回忆起那些“非正常事件”就心里发毛。
“以上就是这些,您还有任何疑问吗?在签字之前都可以提。”对方把文件放在茶几上推过来,自己也喝了几口水。
“没有了,我们现在就签字吧。”李新迫不及待拿起桌上的笔,拔了半天才听见对面说:“笔盖在另一头。”
池先生检查了一番签好的文件,整整齐齐收进文件袋内:“好了,明天事务所就会前往约定地点处理此事。”
“大师……”
“叫我‘池先生’就好。”
“池先生,不能今晚就解决吗?我现在连家门都不敢进了。”
池先生在沙发椅上向前坐了一点,倾斜上身,宽慰地微笑着注视李新:“不好意思,今晚实在是来不及。其实我正好要请您利用今晚做一些准备,这样明天驱鬼可以更彻底一些。”
“好吧好吧,没问题,我相信大……先生您。”李新打开手机备忘录,却被对方拦住了。
“李先生,您也知道您遇上的事件比较危险,一般鬼师按照公告标准来,是驱不干净的。我要跟您说的是本人的一点偏方,偏方一旦被记下来效力就会减退,别说您现在写在手机里,等过了今晚,最好记忆中的也尽量忘掉。”
李新忙不迭地收起手机:“好好好,都听您的。”
“麻烦钱小姐今晚出去住,您独自在家,首先把门窗都关紧落锁,窗帘拉好,所有电闸拉断,盘腿坐在镜子前,一直闭眼但不能睡着,无论发生什么,感受到什么,都不能睁眼更不能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没有的话,这里比较偏远,您路上不便……”
话里显然是要送客,然而李新一想到来时那条闹鬼的路就发怵,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磨时间:“哎哎,池先生啊,朋友介绍我来的时候就说了,您是上一辈业界标杆吴老先生唯一的门生,要不是他老人家后来出了意外,整个吴家的衣钵都是要……”
李新说话时有种错觉,觉得对面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头,但也只是隐约的一点点,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触怒了对方,便迟钝地继续说下去。
然而说着说着突然噎住了——他的正面、池先生背面的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池先生家里还有别人也不奇怪,主要是,这人没穿裤子光着两条白花花的腿……
李新赶紧移开眼睛非礼勿视,又自我安慰说可能人家只是穿的裤子短了点,毕竟那人上身罩着件尺码过大的衬衣,下摆差不多垂到膝盖。
衬衫皱巴巴的,但看得出质感不凡,跟池先生身上这件崭新的一样,很贵。那人头发有点乱,像是刚起床,但长得着实有几分姿色,不过李新没敢多看,只扫了眼就赶紧低头。
他走过来直接从后面蒙住池先生的眼睛,贴着耳朵根说话。用的是气音,奈何这深山野岭实在太安静,李新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变成麦芒钻进他的衣服里。
“池哥哥~~猜猜我是谁呀。”
池先生面不改色:“放手。”
“亲一下就放。”那人便分出一只手掰过下巴来要亲,李新如坐针毡,尴尬地数着地毯边缘的流苏。
对面安静了几秒,沙发海绵“吱呀”响了一声。李新以为池先生站起来了,抬头一看,那人已经坐在池先生大腿上,勾着脖子对耳廓又舔又吸,吮咂得水声啧啧,然后一寸一寸挪到颈侧,一路向下,直到被领口阻截,于是转向后颈……
“干什么?我这里有要紧事呢。”
“等急了嘛~我都睡一觉醒了,你再不来我就自己先弄了……”
池先生还真是坐怀不乱,这也是成功人士的必备吗?不过不管池先生怎样坐的住,李新是坐立难安了,实在不知道下一秒那人会说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虎狼之辞来,而且眼见着这位身体的动作似乎大有不对头的趋势……他生硬起来告辞逃走。
孟忘川放开手伸了个懒腰,却还赖着不起身,向后靠在池鳞身上:“终于走了。你怎么啥样的人都往家里领?那股腐臭味我隔着楼板都被熏得想吐。”
“算了吧,咱家的脏东西也不多那一样两样,要不是看他怎样都没救了还不敢叫过来呢。倒是你,怎么又乱吃东西了,吐出来。”
孟忘川吐吐舌头:“已经咽下去了。放心放心~~我消化好,嘿嘿。”
“屁,赶紧吐出来我看看。”池鳞就地拿了个空矿泉水瓶伸到对方嘴边。
孟忘川整个含住瓶口,一团黑球“咚”的一声落入瓶中。拧好盖子把它在桌上放了一会,那黑球便试探着展开,酷似一条红腿黑身的粗长蜈蚣,在瓶里爬来爬去,无数条腿波动着,令人看着脊背发毛
池鳞拿起来对着灯光左看右看:“应该是他路上带来的,离死期太近了,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往身上靠。”
看完扔给孟忘川:“这东西味道很好吗?想吃就吃吧。”
“算了,扔掉吧,现在没胃口了。”孟忘川兴味索然地晃一晃瓶子,“刚才因为是就着你吃的嘛。”
池鳞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一天没吃饭?王姨昨天请假之前辛辛苦苦准备的,你当时不还抱着人家胳膊要这个要那个的吗?”
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是正午前后来去,要是临时有事赶不上就不让来了。而且必须专人开车接送——请了个司机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池鳞自己的车倒是没有司机,因为经常天黑才回来。
“饿了吧?给你热点什么?”池鳞站在冰箱前研究每个饭盒上的便利贴,被孟忘川走过来从背后抱住。
“饿了,我要吃这个。”手在裆部抓了一把,那里立刻肉眼可见地更鼓了一点。
孟忘川柔弱无骨地贴着池鳞身侧滑下去,跪着拉下拉链,隔了一层内裤张口含住,布料很快潮透了,湿热粗糙地摩擦着半硬的阴茎。
池鳞被舔脖子的时候就勃起了,孟忘川净捡他最敏感的地方舔,还故意把臀缝贴着性器磨蹭,他都快把沙发扶抠穿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点,现在阴茎阴囊都涨得难受。
孟忘川含了一会才解开皮带扣,拉下裤子释放出那个剑拔弩张的巨物,粗大的紫红色阴茎尺寸骇人,并且还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
他含住头部,灵巧柔软的舌头在冠状沟处游走,双手并用照顾后面吞不下的部分,舔一阵就努力往喉咙塞一次,脆弱的咽喉被异物刺激得剧烈收缩,碾压敏感的头部,过电似的快感引得大腿内侧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阴茎也涨得更大了。
灼热干燥的手掌覆上那颗卖力动作的脑袋,缓缓插入细软的发丝间,似乎想要往身前按,但还是僵硬地忍住。
池鳞嗓子很干:“去床上,你打算待会在厨房地板上被操吗?明天又要说这里青了那里肿了的。”
“在哪还不是一样都会……”
池鳞猛地弯腰兜屁股把人抱起来,进了客厅在刚才的沙发上坐下。孟忘川刚被放在大腿上,就感到那铁棍一样的东西颇有压迫感地磨着臀缝,肌肤接触时还猛地跳了跳,忙往身后推了一把:“等等……嗯还没扩张……我可是好好地等着你来……”
池鳞闻言一笑,低头亲了亲孟忘川颈侧,亲昵地把人圈在怀里,滚烫的气息直往领子里灌。
孟忘川只觉得大事不妙。
池鳞用脸颊磨蹭着那片红透了的薄巧的耳朵,柔声说:“嗯……宝贝真乖,不过既然你刚说了要自己来,那就自己来吧。”
“啊?池鳞你他妈别发呃……神经……唔……不是都说好了……啊……”
池鳞一只手伸进衬衣去碾磨乳头,另一只手握住孟忘川下身温柔地撸动。孟忘川挣扎了几下就乖乖就范,身体开始不自主地迎合池鳞的节奏,呼吸也变得深长。
“孟孟宝贝应该喊我什么?”
“嗯……哥哥……”
屁股后面滚烫的铁杵动了动,似乎更大更硬了。
“想被哥哥干吗?”
“唔呃……嗯……想……”
池鳞的动作过于柔和了,引起的快感到不了顶,一浪又一浪没完没了地扑过来,孟忘川忍不顶胯自己往他手里送,但是一送那手的动作就停了。他委屈又失望,喘息也急促起来,只好讨好地再喊一声“哥哥”,扭头想吻池鳞,也被躲开了。
“被哥哥干之前需要做什么呀?”
“嗯……需要……嗯扩张……”他像是呼吸困难,身体绷着向后仰,双手胡乱抓揉池鳞的胳膊。池鳞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加快了些,还好整以暇地吹走孟忘川脸上的碎发,那张脸上神情已经迷乱了。他继续温柔地说:“嗯真棒,答对了。没扩张好会痛的,是不是呀?”
可爱的粉色阴茎现在直挺挺地立着,马眼流出的水把柱身都打湿了。池鳞用指甲抠了一下马眼,孟忘川剧烈哆嗦了一下:“嗯……痛……”
“那就乖乖扩张给哥哥看,好不好呀?哥哥想看你在茶几上自己扒开自己扩张。”
孟忘川迷迷糊糊地甩头:“这他妈……有什么……呃……好看的……嗯你就不能好好地……”
撸动又慢下来,乳头上的手指也离开了,酥麻感急速退去,留下一阵空虚。他自己伸手去衣服里弄,被温柔但不容反抗地拦回去,只好挺身扭动去层衣服,但充血的乳尖被剐蹭到有点怪异,远没有手指舒服。
他软绵绵地扒拉池鳞的手:“你快帮我唔……哥哥~~好哥哥,你嗯……你帮我弄嘛~~快点~~”
“这样吗?”快感积累似乎加速了,但还差一点。
“嗯再快点……”孟忘川不满地扭着屁股去蹭后面的棒槌,“别弄前面了,你快点……嗯……进来……”
纤薄的腰腹绷得像弓,挺翘的粉色阴茎不住跳动。池鳞最后迅速撸几下,紧接着虎口滑到根部攥紧。孟忘川浑身一颤,痛苦又委屈地哼了一声,绷紧的腰上抬到令人担心它会折断,又猝然脱力落下。他溺水似的紧紧抓住池鳞的胳膊,大口大口喘息。池鳞在湿漉漉的锁骨上吻了一下作为补偿。
“乖,弄给哥哥看好不好?看了哥哥就满足你。”
孟忘川过了一会才缓过来,抬手把脸遮住了:“混蛋,明知道我不喜欢……”
“光着屁股在陌生人面前晃悠,结果这点都不行?”
“什么不行,我只是……算了,最后一次,你他妈以后想看看片儿去。”
孟忘川像一只软体动物从池鳞腿上溜下来,趴在地上翻茶几最下面的抽屉,手和胳膊有点抖,好一会才笨拙地拿出出润滑液和套,润滑液放地上,套用了全身力气恶狠狠甩在池鳞背上,后者正俯身把毯子往清空了的茶几面上铺。
孟忘川坐在地上“扑噜扑噜”地挤瓶子玩,小声问:“那什么,你想……跪着还是躺着?”
池鳞动作顿了一下,笑出声来,孟忘川抬腿踹过去:“又发什么颠?”
“你怎么这么听话呀?”池鳞抓住脚踝把人拖到身边,低头亲了亲,然后拍拍放上桌面的沙发靠枕,“躺着好吗?能看见脸。”
孟忘川在茶几上躺下,屈腿踩着边缘摆出个字,不是平时跟池鳞撩骚的那种随意松垮的,而是紧绷到发颤,屁股都快完全抬离桌面了。他两眼一闭往后一仰,努力忘掉字两峰之间露出的那张混蛋的脸。
过长的衬衫下摆从腿间挂下来,摇摇晃晃的,两片布料的缝隙间堪堪露出臀缝。一只手颤巍巍从腿后伸过去掰开浑圆丰满的臀肉,暴露出娇嫩的穴口,另一只手挤上润滑液,冰凉的液体触到灼热敏感的嫩肉,激得整个人一颤,紧窒的菊穴也跟着收缩了一下。
手指摸索着插进去,娴熟地四下稍微撬动撬动,柔软的肠肉欲拒还迎地绞拧手指,出入几下把更多润滑液推向伸出,很快就没那么滞涩了。
放。
孟忘川笑嘻嘻的:“快走吧,去餐厅,人家等着呢。”
这块地方圆几里没人烟,现在路上的车都是来开会的。孟忘川两脚蹬在副驾前面的台子上,松开腰带,手伸进去打圈,裤裆外面隆起色情的形状。
“嗯……嗯唔……呃……”
池鳞的车越开越慢,逐渐掉队。
孟忘川绷着腰腹向后仰,故意粗重地喘息,还不时发出半是快意半是难耐的呻吟,手上动作不紧不慢。
“嗯哼……唔好痒……好胀……呃唔……嗯……嗯不行……”
“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
蜕下裤子,但内裤还留着,手和性器的形状被轻薄紧窒的布料包裹,形状更是欲盖弥彰。阴茎被故意弄到半硬的程度,可怜地溢着前列腺液,打湿了一小块内裤。
一边难受地拧着身子,一边嗓音娇嫩得像小羊羔的叫声:“嗯……好难受……弄不出来……嗯唔……呃……呃……哥哥~~嗯好哥哥你……嗯……你帮我一下……嗯唔……嗯自己弄不出来……唔好难受……嗯好胀啊……嗯哼不行了……池、池哥哥~~帮帮我……嗯要难受死了……”
左手也伸进去一起弄。大腿肌肉紧绷,长腿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纤薄的腰身也绷紧了,难以自持般一下一下往空气中顶弄,发力时着意带着浓重鼻音“嗯、嗯、嗯”地叫唤。
“唔怎么办啊……真的……真的难受死了……你疼疼我嘛……嗯哼…………真是的……唔求你了……胀得痛死了……真的难受……”
池鳞猛轰一脚油门,把他在靠背上钉了足足十几秒。
粘腻湿滑的手掌覆在握方向盘的手背上。池鳞猝然用力抽了口气,身体僵了几秒——一大股热血直窜脑门撞在太阳上,下身“啪”的一硬到顶了。
“嗯……就……借我一只手吧……”
一马平川的六车道公路上只剩下他们一部车,慢得像乌龟。
孟忘川抓着池鳞的手伸进内裤里,上下套弄那根半硬的、手感滑腻的性器。池鳞任他带着在柱身上来回,时轻时重,耳畔的喘息也随着改变节奏和轻重。那根东西便在掌心逐渐涨硬、颤巍巍地站起来。
车厢内一片情色的水声,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喘息声也越来越酥软潮湿。池鳞配合地加快了速度,硬到极致的阴茎不久便跳动起来,几股黏稠的东西喷在他掌心。
孟忘川手指软绵绵的,但没放开,拽出他的手放进嘴里,一下一下把上面的精液全舔了吃下去,末了还意犹未尽,舌头在指缝间缠绵地游走。
池鳞和孟忘川不出意料地迟到了,走进包间的时候吴渊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那架势不像吴家的族长,更像个替老板加班的社畜。
这人清瘦而高挑,略微驼着背坐在桌边像副折叠三脚架。眼角有不少细纹,高鼻梁、八字眉,眉心此刻浅浅雕了个“川”字。柔和、精致加上一点愁云,给人的感觉像起毛、揉皱、疲软的中世纪羊皮纸,上面细钢笔尖蘸了褪色墨水写着华丽繁复的花体字。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池鳞胳膊肘拐了下孟忘川,他大剌剌懒洋洋说了个“嗨”,吴渊笑一下——一笑眉毛就更往下撇了——这就算打完招呼了。
于是落座点餐。孟忘川心想难怪这俩合得来,池鳞在外面是社畜工作狂加闷罐子,这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吃饭全程没一句多余的话,只顾毫无感情地聊工作。
会议介绍了委托事件的征象:本是官方认证绝对安全的地块,从没有相关的流言蜚语,直到法,快感涨涨落落莫名其妙,孟忘川宽容地由着他弄,被弄得受不了了才自己挺胸去蹭。
他拽着池鳞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侧,捏住纤薄绵软的身体:“你别……嗯唔……老摸一个部位嘛~~你也……疼疼别的地方……”
池鳞的手拉不住地往回缩:“肚子里面的内脏很脆弱的,不能随便捏。”
“呜……那你摸别的嘛……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嗯你……玩放置呢……”身上的人一扭腰,光滑柔软的臀肉蹭在池鳞小腹上,隔着衣服扫得人心痒。
手绕到后面轻轻拧了把臀肉,然后另一只也拿下来,和面似的捏揉。孟忘川配合地趴下来,塌腰提臀,乖乖露出两瓣浑圆丰腴的屁股。
“哈,原来你……喜欢这个……嗯唔……真坏……嗯怪不得打我,早知道不……那么快原谅你了……”
“你身上别的地方太瘦,我怕弄坏了。”
“你喜欢……肉多的地方?唔……嗯……怎么跟、跟小狗一样……小馋狗……”孟忘川拽着他从前面伸进去往下摸,腿根内侧极尽细腻柔滑,“那……这里呢?”
手在皮肤上轻抚两下,重重捏揉了一把,孟忘川想叫又忍住了。
“你再嗯唔……摸摸这个……”
池鳞吗?”
“鬼不是实体,力量也不取决于体型,而是执念。执念越深越强大。”
“我女儿的执念那么深吗?”
“单是在三年里每天都在固定时间地点出现,就已经说明很深了,比一些冤魂存在的还要长。正常对于亲人的眷恋不会那么久的。”
男人立即皱眉:“哎?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鳞只看手中的短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旁边的女人插进来大声问:“哎老板,你这把剑挺漂亮的,很贵吧?待会就要用这个驱鬼吗?”
“鬼师的工具一般不交易。吴氏驱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斩杀,但要是鬼执念太深累及生魂就需要先化解执念,否则再快的剑也杀不死。”池鳞抬眼凌厉地瞥了下女人,对方正举着手欣赏精致的美甲。
“直接拿剑砍吗?那不是跟杀人一样?”
“没错,也有鬼师因为受不了这个而改行或者疯掉的。但这样最干净利落,对活人来说是最好的,因此几百年下来流传最广。至于其它方面,我不做评价。两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开始之后就不方便停下了。”
女人问询地看向男人,男人点头:“没有了,快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
孟忘川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池鳞做好准备站起身:“这个房间我贴了符咒作为保护,接下来的时间请您不要擅自离开,直到我来开门。”
珍珍三年前就死了,女人来事务所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出校门过马路时被车撞的。她当时就在马路对面,等着她一路小跑过来投入自己怀中。
母亲万分自责,愧疚难安,于是懂事的女儿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床边伴她入睡,如此三年。刚开始觉得温馨,但活下来的人总该往前看的,现在她想和丈夫再要个孩子,开始新的生活,首先就要忘掉过去的痛苦回忆。然而用了各种方法无论如何也驱赶不走,最后只好找过来……
池鳞进去两个小时还没有动静。男人晚上还有酒局,急着先走了。他走后不久,房间门“砰”地弹开了,女人惊叫着缩进沙发深处:池鳞满手满脸的血,倒提着短剑大步跨到近前,一只手撑住沙发扶手俯身:“女士,您丈夫不在,我再问您一遍,您女儿是怎么死的?”
女人颤抖着:“你、你不是驱鬼很厉害的吗……”
池鳞冷笑:“硬要斩杀也是不是不行,只怕有些人的命保不住。”
他放好短剑,打开一只烟盒,里面有两种烟,拿出细短有印花的一支咬在嘴里,划根火柴点燃。蓝色的火星,淡蓝混着紫粉的烟雾,微弱的异香在房间内悄然弥漫。
女人神情逐渐痛苦,伸手去抓脖子,摸到满手的血,扯断了什么东西拿到眼前看:黑色的发丝。一声凄厉的惊叫。
“也不松口,手勾着对方脖子把那块来来回回舔了好几遍,舔得肚子里的铁棒又大了一圈,硬邦邦一下接一下不知疲倦地高速打桩。
他又要到了,身体已经累到极点,秋风中的枯叶一般颤抖着,随着一阵阵抽动铃口流淌出几股稀薄的精液,后面缠绵地连绞带吸,引得池鳞也缴了枪,精液喷出来再次引起对方身体的一阵阵痉挛,许久才恢复过来,变成一只漏了气的氢气球,软塌塌轻飘飘无精打采瘫在他怀里。
他抱着他去清理干净,放回床上,自己出去抽了一支烟,散了烟味,回来的时候孟忘川已经快睡着了。他轻轻揉捏后颈细腻的皮肤把人弄醒。
“明天还有件事,我怕你心情不好留到最后才说。”
“嗯说吧,我都听你的。”说完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在被褥里挖坑把自己埋到更深的地方去。
“要出去里外配合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如果被拘住的那个人不愿意出去或者神智不清,强行拽出来阵可能会塌。这是我们目前最大的担忧,因为根据搜集到的各种消息,放进去的鬼魂已经很多了,何之的状态不会很好,所以——……”
事实上应该说是很糟糕。但池鳞还是决定带孟忘川下去看看,不能让他留遗憾,而且他不带他去的话这家伙很可能哪天自己跑去了。
“所以这件事可能不会百分百成功。我需要你保证,不行的时候就放弃,不要硬来。”
孟忘川目光逐渐变直,无神地发呆。
“找到的证据我们已经告诉其他参与的鬼师了,那个情报贩子和我的死讯会是最后的助推剂,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内大多数人会在联名举报信上签字,我们会把它交给管理局。这样最保险,而且能得到赔偿,我们不能拉着无关的人一起赌博。如果阵塌的话整件事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而且里面的鬼魂会泄漏出去,周围的居民都要受到影响。”
发呆。
“孟忘川,我师父就是这么死的,他比我现在厉害多了。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我没有把握能让两个人都活着回来。所以没有你的保证我是不会带你下去的,也不会允许你自己去,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孟忘川眼睛还是直的。过了很久才小声说:“好,我保证,要是情况不允许,就放弃,不带他出来。我听你的。”
最后这句已经染上哭腔了。池鳞搂住他在头顶亲一口。
“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坑洞底部很黑,地面高低不平而且布满石块和枯枝,池鳞的手电筒不照自己的路,往右前方远远照着一双冒冒失失跌跌绊绊的脚,眼看着对方没踩稳踉跄了一下。
“小心,崴脚了吗?”
“没有。你给自己照路吧,我不是也有手电筒嘛。”
“你有你往地上照吗?别乱看了,先走到中央再说。”
说话间大地内部传来一阵深沉的震动,黑暗中沙土扑簌簌地落下。两人站住四下张望了一会,池鳞一个没盯住,手电筒光束一晃,前面的人忽然就不见了。
“孟忘川?”
前方半空中一大团光闪了一下,十分暗淡。紧接着又闪了一下,时间更久而且更亮,看起来像一片五彩的丝巾在水中荡。
池鳞关上手电筒,这样反而看得更清楚一点:两只半月纠缠在一起,一只泛着微弱的银辉,另一只是全黑的,隐约被银光映出轮廓,后者体型有前者的两三倍大。
孟忘川又狠狠咬了对方一口,光晕如同涟漪从被咬的地方一层层扩散开去,远没覆盖到全身,很快就泯灭了。看得出原本是只非常漂亮的半月,披着成年之后被时间染色的鳞片,流光溢彩,和所有古老的生物一样,庞大、沉静、优美。
而现在他的状况远比池鳞和吴渊估计的还要糟糕。
“孟忘川!”池鳞拿出飞镖捏在手里,心里思考着力道和应该瞄准的位置,“别激怒他,你也冷静点。”
话没说完孟忘川就再次张嘴咬过去,这回对方被唤醒得差不多了,鱼鳍铺展开浑身一震,发出低沉的怒吼,黑暗也跟着颤抖起来。他迟缓地张开巨口,利齿在幽光中一闪,像是打了个哈欠,然后猝然疾转过身给了孟忘川一口,快准狠地撕下一块背鳍。
孟忘川还没喊出口飞镖就到了,借着对方扭身的机会深深刺入眼中,腐臭味弥漫开去。吧?你就是那个吴渊?”
“声音小点,头要裂开了。”
赵飞白被兜头倒了一桶冰块,满脑子只剩下走马灯般循环着的“完蛋”两个字。他不像两个哥哥早早跟着老爸参与那些事情,但吴家还是知道的:神秘阴暗的鬼师家族、他老爸背后极其重要的靠山,但也是个颇有威胁的火山……
而他刚把这家的族长给强了,整得血都出来了。
果然,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回可算是玩大发了,从头湿到脚啊!
他就地在座椅上跪下:“你不会跟我爸说吧?不会吧?求你了,我让你干回去行吗?我爸要是知道能把我阉了。”
“你爸不阉了你我这边也会下手的,等着吧。干你倒是暂时干不动,我恐怕已经被你干到胃出血了。”
说话间男人又剧烈呕吐起来,身体绷得吓人,大口殷红的血淋在衣服上。赵飞白提心吊胆地在一旁观察,生怕对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就成为千古罪人。
“先叫个代驾吧,去医院。”
赵飞白遵命打开手机,捣鼓了半天。
“好了没?”
“好像……叫不太到。快过年了,这鬼地方鸟不拉屎,又这么晚……”他小心翼翼看一眼吴渊,对方脸色煞白闭眼枕着方向盘,“要不我开一会儿?我有驾照,酒也只喝了一口。”
对方睁眼扭头,一脸不信任地打量他半天,叹口气:“行吧,慢点。”
说完下车换到后座,裹着衣服蜷起来。车踉踉跄跄左冲右突开出去,空阔的康庄大道上开得比过s弯还曲折,不到一百米后排突然喊了声“停车”,赵飞白一脚踩住,吴渊开门下车弯腰对着绿化带吐了一阵,回来敲敲驾驶座车窗,赵飞白摇下来。
“你到底会不会开?”
“反正驾照是有的。几年没摸车了有点不习惯,我再熟悉一会。”
吴渊叹口气坐上副驾:“再给你熟悉两百米。”
赵飞白油门踩得很慢。吴渊伸手过来扶住方向盘,柔软细腻的手掌压住了他几根手指。开一段稳了,手就松开。
手指上的压力消失时,心脏有片刻的失重。
车又微微晃了下,副驾没动静,大概正难受着,听天由命了。
吴渊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车大灯照着浓密的树丛。
“这是哪?”坐起来看导航,偌大的屏幕上只有他们这一条国道,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医院呢?”
赵飞白坐在驾驶座挠了挠头:“拐错了几次,然后又有两个地方在修路走不通,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了个高速,该下匝道我开过了……”
手机导航了一下,显示凌晨四点到达最近的医院。头和胃更疼了。
“赵飞白,你爸对我有意见可以当面说,别这么折腾我。”
“我爸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我保证。”
吴渊瞥了他一眼,边在手机上打字边叹息:“你除了干人还会干什么?”
“靠!”赵飞白反应很大地一蹦,撞了下门,“你问得怎么这么像我爸,我他妈应激反应都出来了。”
“我三十二,比你小子大十岁,跟我说话嘴放干净点。”吴渊开门下车,“坐后面去,我来开。”
“你好了?”
“能好哪儿去?我只是不想明天睁眼在非洲。”
夜里路上很空,车开得飞快,到地方刚三点。
吴渊停好车:“加个微信,然后下车爱上哪上哪去,等我好了再找你算账。”
赵飞白一边扫码发送申请一边再次强调:“千万千万别告诉我爸,他要是知道真能把我废了。”
“呵,看你表现。”
“什、什么表现?”
“各方面的表现,首先是要听话。现在从我车里出去。”
赵飞白下了车还扒着窗口:“也别告诉你们吴家的人……”
“知道了。”吴渊用车门推开他出去,结果起猛了低血压眼前一黑……
直接断片儿。
睁眼已经躺病床上了。赵飞白带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坐床边,还抖腿,看见他醒了立刻把腿放下走上前,长舒一口气:“吓死人了刚才,看你倒下去的一刻我连入狱照怎么拍都想好了。”
“之前一点看不出你能怂成这样。”
吴渊撑着床欠身,赵飞白赶紧按住:“注意针,吊水呢。你要干啥?”
“我手机呢?”
“在这。”双手奉上。
“床头摇起来点。”
护工赵飞白听从指挥调整好床头角度,退到一旁站着。吴渊在手机上打了会字,抬头一看人还在,坐都不敢坐,一副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摆的样子,像犯错的小孩在罚站。
“走吧走吧,没你事了。”
“我再待会儿吧,万一你又搞出什么事来呢。你这身子骨怎么活三十二年的啊,一会吐血一会晕倒的,这么大阵仗我多少年没见过了。”
“没遇见你我可是活得好好的。”
赵飞白抓抓后脑勺:“要喝水吗?你说话嗓子好干。”
“行。”
赵飞白拿杯子兑水,试了试温度,端过来对着嘴喂,吴渊推开:“给我我自己喝,还没瘫痪呢。”
喝了几口,想起来其实刚才喂水喂得挺稳的,瞥他一眼,看见小崽子在甩体温计,等他喝完水就递过来。
“你照顾病人比平时有眼色多了。”
“嗯,我妈走之前我陪护了半年,休学一个学期,天天泡在医院里。”
“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癌症?丧事一直没看见你,以为你还一直在国外呢。”
“肝癌。”
吴渊没说话,夹好体温计望着天花板,病房出奇安静,那两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节便在双方的耳畔缭绕不去,越来越清晰。
赵飞白戴上耳机起身出去转了一圈,到时间回来叫醒吴渊,拿出体温计对着光看,脱口而出:“靠!你刚才夹哪的?”
“我能夹哪?别老一惊一乍的,头要痛死了。”
“上四十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躺平把手放在眼睛上挡光:“全都记着,等我好了一起算账。”
赵飞白试探着问:“你打算怎么算账?先说出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不会是要干回来吧?”
“呵,没那么便宜,我不上不感兴趣的人。给你安排了别的。”
“别的什么?”居然还挺……期待的。
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兴奋而且好奇。不告诉老爸,又不直接干他,那不就跟玩儿一样嘛!被一个病弱易推倒浑身散发oga气质的大美人“惩罚”——哈,想想就能硬起来。
吴渊胃病加上高烧吃不下一点东西,有时候连喝水带药也会吐出去,只能吊水,拖了好几天才逐渐恢复过来。中间常常是一睡一整天,迷迷糊糊的到处都难受,但能感觉到起烧身上冷的时候有人给他揶被子,烧着的时候额头上有凉凉的冰袋,退热出汗之后有人用湿毛巾给他擦身,要吐的时候也有人小心地把他侧过来用东西接着,一只手轻拍他的后心,吐完还喂他水清理清理口腔。
小崽子还挺会照顾人的,吴渊喜欢懂事乖顺伶俐的小朋友,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不过想想现在住院还不是因为他干的那档子好事。
而且精神好点之后睁眼看看旁边坐的人——
勾着腰跷着二郎腿还多动症似的抖个不停,头上一堆卷毛跟着抖。长相恐怕还挺受欢迎的,不过吴渊不喜欢,尤其是那桃花眼薄嘴唇,一看就不老实,平时要是有主动贴上来的他也许会半推半就随便玩玩,但一般很快就烦了。
卷毛头忽然抬起来,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被镶了圈黑边,脸色也透着疲惫,发现病人醒着而且在看自己,停止抖动一愣,放下二郎腿站起来。
“是不是舒服点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发烧,医生说可以不吊水了。哪里难受?需要喝水吗?有胃口吗?”
吴渊忽略问题直接伸手:“手机。”
好多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简直要翻天了。他先浏览一遍捡出几条最重要的,能回复的回复,该解决的解决。还好是过年放假,没多少委托,仅有的住院那晚就商量着推迟或者转交给池鳞处理了。
有几条池鳞的消息,交代处理结果和问候病情的,他处理完工作给那边回了电话,中间被孟忘川打断几次。
放下手机,一杯水递过来:“喝点水吧,听你嗓子都哑了。”
赵飞白站着看他喝水:“下午我要回家一趟,跟我爸报个备,晚上就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要不要找个人来陪护一下?”
“不用。你这几天没回家?”
“嗯,跟我爸说有急事要回学校一趟。”
“回去休息几天吧,晚上别来了,我明天办出院回家。算账的事手机联系,也不怕你跑路。”
赵飞白在家待不住,主要他光是喘气儿他老爸都看不顺眼,干什么都嫌不对,还要问各种让人压力山大的问题,一会叫他这样一会叫他那样的。他在老爸和哥哥们眼皮子底下晃几圈,没等吃晚饭就溜出来了,磨蹭着溜溜哒哒往医院走,顺路买了水果、粥和自己的晚饭。
吴渊的病房是带阳台的单人间,在走廊尽头,跟普通病房隔着一段距离。赵飞白看见前面两人路过了所有别的病房也在一直往里走,也要去吴渊的房间,迟疑着放慢了脚步,但其中一个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停下回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赵飞白也借机看看那两人:打量他的人穿黑色毛呢大衣,刚才从后面看见脖子上好想有条疤;另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点,漂了一头白毛,挺可爱的,要是在酒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看见,赵飞白高低得去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你也去1301?”
“啊不不不,我刚才脑子不在线,走过了。”赵飞白陪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完蛋,这两人不会是吴渊找来商量办掉自己的吧!虽然吴渊嘴上说留着以后算账什么的,但谁知道呢,说不定病好了精神头足了,一怒之下决定今晚就把这账算明白……
结果没走几步又站住了——吴渊从走廊那头过来了。
白毛跑过去迎他:“吴渊!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下去办手续交费什么的,准备明天出院。”
黑大衣问:“明天什么时候?我们过来送。”
“不用,我能开车。”
“唉,瘦了好多。”白毛贴他贴得好近,“这次是不是很严重啊,前几天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让你们担心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再养几天就能好全。”
赵飞白在几米外眼睁睁看着吴渊抬手摸了摸白毛的脑袋,亲昵得像在撸猫,垂眸温柔地笑着,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扑闪扑闪,比法,而且连吴渊这个外行都听得出走调走得太离谱了。
调音器的屏幕通红,数字显示的指针抵到最右侧一动不动。
“太紧了吧,放松点。”说着脚掌稍微碾一碾以示提醒,但脚踝刚开始扭动便听见极其高调的一声“啪”——最细的那根弦断了。
赵飞白委屈地拎起那根金属丝:“包里应该还有备用琴弦……”
“以后吧。”
“……好……”
赵飞白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吉他放到床边地上,回来小心翼翼请示:“那什么,今天怎么做?”
“你自己想。”
“啊?”
“我都伺候你那么多次了,你伺候伺候我吧。”
哼,你那叫“折磨”才对吧!赵飞白当然没敢这么说,挠了挠头为难地道:“那……我帮你摸摸?”
“不要,说的是你不能主动碰我。看看听听甚至脑子里想想也能硬的,这你应该很有经验啊。”吴渊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碾磨揉搓赵飞白的下身,让涨得发紫的头部在小腹来回涂抹,把那里蹭得一片晶亮。
那只脚掌柔软细腻,压力不轻不重,引逗得他直想挺腰往前顶。他流了太多前列腺液,柱身很快也湿了,脚掌便有些打滑,于是换个方向把性器压在床垫上。
接着用力踩了一下,赵飞白痛得没忍住喘了一声。怪不得吴渊开车那么快,这力道要是踩油门能一脚飙到两百。
“还没想好?我都要帮你伺候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玩弄他,足弓顺着铁杵上下滑动,他忍不住挺腰往前送,敏感的头部在床单上摩擦,恰到好处的粗糙刺激抚慰了又痒又涨的性器,于是床单很快也染上了一片水渍。
吴渊的腿线条匀称,随着动作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视线沿着线条往上爬……
“不许射。”脚的滑动突然停下来,并且踩在小腹上阻止他往前送腰,“我还没硬,你就不能射。”
赵飞白僵着身子深呼吸,听话地拼命放松,提心吊胆地感到小腹里的热流一股接着一股往前窜,性器憋得酸胀难耐。
踏在小腹上的脚微微移动一下,似乎又要作祟,他慌忙握住对方脚踝,冰凉……不,是自己身上太烫了。
“那你先……先别动……让我缓一会……”
吴渊宽宏大量地等了几秒,然后往回抽了抽脚:“松手,你快把我骨头捏碎了。”
他松开那只只有一握的脚踝,手撑在床垫上。
“忍一下有这么困难吗?回去多练练,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没有,主要是我这一周都没……没做过,有点敏感。”
“哦,但是我今天中午刚做过,昨天也做了。那你要加把劲才行。”
“……”赵飞白望着那藏了笑意的眉梢眼角,严重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吴渊还真就循循善诱地指导他如何“加把劲”:“你每次跟会所里那些小孩儿做的时候,他们难道就直挺挺躺着等你?你想想人家是怎么做的,学习一下。”
赵飞白哪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他太知道了,但一想到那些浪骚得没边儿的言行安在自己身上,还要专门展示给显然是想玩弄他的人看,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热,但是又怕吴渊等烦了再想出什么更损的玩法来。
他握住自己憋胀得发紫的性器,悠着劲撸动几下,抬眼望向对方:“……想做。”
“你这像要干我,拿去勾小受还差不多。”吴渊继续耐心指导,“你说话要软一点。他们在床上都怎么叫你?”
赵飞白酝酿半天,犹犹豫豫掐着嗓子小声道:“老……老公?”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吴渊忍了三四秒,忍得浑身发抖,带得床垫也在抖,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赵飞白的脸都能烧开一壶水了:“你……”
“没笑你,就是觉得挺可爱的,哈哈……”他伸手摸摸赵飞白的脑袋。
分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好吧。
赵飞白生气了又不敢跟对方赌气,尴尬得要死又拼命想掩饰尴尬,手足无措地卡在原地:“我又不是学表演的,本来就不想被人干,怎么可能演出吃了春药发情想被干一万遍的样子。你就没别的性癖了吗?”
“行,那你玩点什么给我看吧,我这里基本上各种道具都有。”
“玩什么?”
“你自己选。”
赵飞白不由得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算了吧,听你的。而且我选的要是你不想看也没用啊。”
“我说了你又要跟我讨价还价。”
“我哪敢跟你讨价还价。”
“那我说了。”
“你说啊。”
“‘产卵’听说过吗?”
“……”赵飞白嘴巴张开好久才发出声音,“那什么,一定不能讨价还价吗……”
“听说过是吧?那我不教你了,自己去上次的柜子里拿,法地挤压敏感点。他难耐地伸手揉了揉小腹,发现那里被撑大了;再用力下按,能隔着腹壁隐约摸到里面一颗一颗的硬物。有点羞耻又有点奇怪,但是按到地方又会产生短暂的快感。
“这样很舒服吧?”吴渊不知什么时候坐近了,伸手也在他腹部打圈,然而没揉几下肠道便不安地蠕动痉挛起来,小腹一阵阵坠痛,五颗卵被不由分说往外挤。他赶紧努力夹紧,但润滑液太多了,最外面那颗还是滑溜溜地冒出半个头,穴口被撑大却还在努力收缩,撑胀感更明显了,但不敢松懈,只好拼命憋住。
他护着肚子抗议:“别揉了。”
对方故意装傻:“难受吗?我给你看看。”边说边到处乱按,赵飞白招架不住后退躲避,动作大了些,一个没收紧,忽然感到有个东西大力挤开穴口滑了出去……
他整个人一僵,伸手下去摸到那个热乎乎湿哒哒的东西,犹豫要不要偷偷塞回去。
吴渊一眼就看出了异样:“哈,没教就会了,挺好的,继续吧。”
终于能排出这些诡异的东西了,他松了口气。纠缠不清的折线和曲线。
赵飞白一边飞跑过去一边先后拨通120和110。他喘得非常厉害,心脏跳得快要裂开,但关键时刻思路倒是异常清晰,描述简洁明了有条理——感谢某国完备的安全教育。
车门变形得厉害,已经不是一“片”而是一“团”了,根本不可能打开。他气喘吁吁无措地看着那团黑色,隔着越野车听见另一辆车停在近前,接着是一阵开关车门的声音。
,不大,一般……”
“一般用红线编的绳吊着,系在脚踝上?”
赵恺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随即意味深长地重新打量起自己的亲生儿子。
赵飞白顾不上观察对方的反应了,脑子像刚被台风席卷过一般,又乱又空,所有该有的东西要么缺失了要么横在错误的地方。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只苍白瘦削的脚,想起它脚趾蜷曲、青筋耸起、不住颤抖的画面。
血在滴。到底有多少血啊。
残破不堪的黑色幽灵在地上镶了块水银镜子,映照出猩红扭曲的夜色。
赵飞白在车门和车身之间找到一处合适的缝隙,无比小心地将镐头塞进去,手抖得厉害。他感觉自己在试图揭下一块尚未成熟的血痂,那东西封印着剧烈的疼痛和淋漓的鲜血,以及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阴暗狰狞的创口。
深呼吸,蓄力……泄气。
他愣愣怔怔地回头说——似乎在向这个分明不可能同意的人确认自己的想法:“吴渊他肯定也是……”
肯定也是身不由己。
刀刃极细薄而锋利,插入围巾时几乎没有顿挫感。原本大约是对准颈动脉的,但是赵飞白猛然回头,刀尖对准的位置变为颈前的喉结下方,只听见“咔嚓”一声细碎的响动,似乎撞到了一样极其坚硬的东西。
赵飞白全凭条件反射往一旁让了下,立刻被另一人把住双臂拧了半圈并起来,推着后背往车上“砰”地一推,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赵飞白听见由远及近的“沙沙”声:又有车开过来了。他听见他爸低声咬牙切齿骂了句“操,狗崽子”,然后吩咐那个人:“带走,留着我回来收拾。”
他被推到他们来时的车边,那人不知拿了什么在他手腕粗暴地囫囵绕几圈,然后把他扔到后座上,脚也捆住。
门“砰”地合上,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带着几分疼痛的喘息。
窗户留了条缝没关,耳朵适应之后便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门还没打开?”
他爸听起来有几分恭谨:“正在弄,我们也刚到。”
什么被漫不经心踹了一脚,闷闷地响了声:“不是说别搞太严重吗?你这样有点难看吧。”
赵恺:“放心,杂事我会处理好的。”
下句还没说,一阵金属的巨响。有人震惊地骂了句脏话。
赵飞白心脏痛了一下。
“怎么样?还活着吗?”
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恨不得心跳声也捂住。
“……先弄回去看看吧……喂喂动作轻点!别搞小动作,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别忘了你的背缚灵只是暂时休眠,想把那玩意儿去掉就好好配合我,等分到族长权印的代管权就会还你自由……那是怎么回事?”
警车顶着红红蓝蓝的灯大呼小叫驶来,刹车停在一群人面前,几名交警下车,有个还泪水涟涟地打着哈欠。
两拨人困惑地互相打量。
“谁报的警?你们这什么情况?谁开的车?驾驶证拿出来,去那边吹一下。”一名警员边例行公事地询问边拿着记录本往前走,隐约感到这群人让路的时候似乎不大乐意,他抬头看见被追尾的那辆车驾驶座内部血腥的场面,不由得抽了口冷气,“嚯,撞得够狠的。120打了没?”
再看看肇事车辆,又抽了口气,不过这回没敢发出声音也没敢贸然发表意见。这车跟小坦克差不多,可不是一般人开得出来的,怪不得刚下车就觉得这群人气氛不太对劲。
他回头和同事们交换眼神,大家纷纷表示了同样的疑惑。
远处响起救护车标志性的警报声,一辆风风火火的大白很快飞到近前,一个急刹车停住。
不管怎样先救人再说吧,片区里出了这么大车祸就够喝一壶的了,要是再死个人可就太麻烦了。几名警员也过去帮着掰开变形的椅子,方便把伤员抬出来。
那群人却只是气氛诡异地隔着一段距离围观,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在打电话,不帮忙就算了,倒有几分不想放人的意思。
赵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暗暗咬着后槽牙想,刚才没宰了那狗东西真特么可惜,这次回去高低得把他给废了。
鬼师管理局设立之前,非自然事件都归警局负责的,因此那边对这个分走权力的年轻机构一直不大待见,这次要是被抓着把柄以后就难办了。
他瞥一眼不远处的吴柯,对方正双手抱胸靠着装甲越野,气定神闲看热闹,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吴家现在跟管理局走得近,但只是基于形势作出的暂时选择,管理局很大意义上是为了精准削弱他们才设立的,要是倒了霉这帮人未必不会高兴。
他孤立无援地看着救护车开走,交警很有眼色地到吴柯跟前询问情况,两人交流几句,吴家跟来的几个人便站出来被带去警车上了。吴柯还抬头看他一眼,那意思大概是:回去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有你好看。
小兔崽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妈的,白养他这么多年了——更别说还比一般小孩难养,真晦气……散了之后赵恺窝着一肚子火气往车里走,先狠踢一脚后轮才拉开后座的门。
车里空空荡荡,真皮座椅和真皮包的扶手上还被蹬了好多鞋印,另一头抹了几片血。
……他又更狠地踹了脚后轮。
冬季的天亮得很晚,都凌晨了露台上还冷得令人发指。但抢救室门口有吴家人等着,老爸也随时可能出现,再被发现就不知道逃不逃得掉了。
赵飞白窝在墙角,把手伸进脖子和围巾之间取暖,摸到那颗被焐得滚烫的石头。项圈系带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估计撑不了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办法修好。
他颇为惋惜地抚摸那条凹痕,像在抚摸伤口。
额角有道真正的伤口,大概是被按在吴渊车上的时候某处变形的金属割的,沾血的头发干了,硬结扭曲。
他爸就是想要杀死他,清醒地、发自内心地这么想,而不是出于某只鬼魂的驱使。即使是对所谓父爱不抱任何幻想,如此锋利的杀意都会令人心寒。
毕竟是爸爸啊。
那别人呢?他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有人真正喜欢他吗?
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喜欢吗?
“喜欢”是什么呢……
他把额头抵在膝盖上。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希望吴渊死。吴渊那么好,怎么会杀人呢,他是身不由己吧,一定是吧,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呢……
真的吗?
人真的可以相信吗?
不是说父母最爱孩子的吗?
全世界都是骗子。
“喜不喜欢的,无所谓……”
吗?
脑子好乱。
想被抱住想被安慰想听温柔的声音。
想念熟悉的味道……
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上露台远远站在栏杆边,掏出烟盒吸烟,吸得很凶,小红点几口就到底,下一支烟就手续上,站在原地连吸了四五支才停下来,敞开衣襟在露台上踱步散烟味。
赵飞白看着那人的身影发呆,过了一会发现对方脚步方向一边,像是在往自己这边走。
越近看着越眼熟……他贴着墙站起来,犹疑的功夫对方已走到面前了。
叫什么来着?池……池鳞?那个白毛呢?
池鳞给他看一枚墨绿色扳指:“之前吴渊把这个交给我,说要是出了事就帮忙照看一下——如果那边还愿意戴着猫眼的话。”
赵飞白盯着那枚扳指,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它曾经碰过的地方,耳根偷偷地热起来。
“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去房间里等。”
他犹豫地看一眼通往大厅的门。吴渊还在那里抢救。
“过几天才能醒。”池鳞把扳指放回衣袋里,并不急于催促,“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吧。跟我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赵飞白跟着他进了防火门,从逃生通道下楼,在另一层刷通行卡换到医务人员通道,最后到达住院部的一间医生值班室。
“这家医院的院长几年前倒霉沾上点事,他的委托一直都是吴渊处理的,所以提供了一些帮助。”
池鳞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开门。房间只比宿舍大点,两张高低床加上桌子柜子椅子差不多就把地方占满了。他让赵飞白挑张床休息,自己拉一把椅子坐下,给两人拿了水喝。
赵飞白把现场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就闭嘴,盯着地面出神。
“待会我去警局,要见几个吴渊和我认识的人,然后找吴家那几帮人谈谈。”池鳞边喝水边看他一眼,“最后估计要把你爸送进去。”
赵飞白淡漠地“哦”了一声。
“吴柯他们是最偏激的,吴家还有不少人向着吴渊和他爸,过了这几天就没那么危险了。这事处理好的话还可以削弱很多那边的势力。”
“哦……所以以后还会发生这种事吗?”
“概率应该会小很多,但局势总是在变的。”
“他现在安全吗?”
“出了这么大事,吴家已经乱成一团了,没人有功夫下手。而且还有孟忘川和我在。你安心等他醒了去陪床就好,”
赵飞白低头看自己的手,他把衣服套在手指头上拧了一圈又一圈。
“吴家的族长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要相信他。”
赵飞白终于抬头看向对方:“吴渊说你跟他一起长大的?”
“嗯,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生人阵’?”
对方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哦,怎么了?”
“吴渊他真的……”
“这件事很难说。我只能告诉你,所有办法我们都试过了,可能会让他死的做法也试过了,不行,解不开,那些人永远活不过来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阻止下一个阵建成。”池鳞似乎在找东西,扫了眼桌面又拉开抽屉,“剩下的让吴渊自己跟你说吧。他肯定是准备找个机会当面告诉你的——既然都到这一步了。”
“啊?哪一步?”
池鳞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以前遇到类似情况他从不安排身边的人。而且你戴的那个东西在他们家是被锁起来的,要拿出来用很麻烦。”
“……”
赵飞白没好意思说自己认为吴渊这么做只是因为………觉得他没别人聪明,尤其是在这种局面中,自保能力为负,别人知道躲只有他上赶着往跟前凑,恨不得一起去送死。
但是他不喜欢这种鸠占鹊巢的感觉,也不想假冒吴渊喜欢的人换取庇护。
“他已经把我赶走了,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那种关系,不是那种‘朋友’。”
对面上铺突然冒出一颗八卦的白毛脑袋:“哦?你们吵架了?”
“……不是。”
“嗨,他们这种人就是嘴硬,其实心比谁都软,你稍微给个台阶下就好了。”孟忘川大半个身子都挂到床外去了,“怎么吵的?跟我说说,我给你出主意,包教包会。”
赵飞白还想继续解释,池鳞先过来在孟忘川脑袋上拍了下:“少管闲事。你在上面藏着干什么?”
还没说完就从被子缝里瞥见端倪,抬手掀开,一床的烟,空烟盒塞了一半的安全套,还没来得塞进去的散落在旁边。
池鳞扬手作势要打,但白毛显然对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恐吓见怪不怪,眼都不眨还自己往跟前凑:“哥你一焦虑就抽烟抽得好凶,我看着都害怕。”
“行,我少抽点。先把这盒装回去,我要走了。”
“说好了,今天就这一盒不能再多了,不然回去要罚!哼,我快递过两天就要到了……”
赵飞白把目光投向窗外,只看到冬日贫瘠稀薄的晨光,于是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情绪越低落就睡得越多,像是身体有意逃避现实一样。白毛和亲戚家小孩一样老过来烦他,问这问那的,他不答;隔一会就拿包零食过来问吃不吃,他也懒得理;拽着他叫一起打游戏,拽得肩膀从毛衣领口露出来,赵飞白实在受不了,把被子拉过来蒙住脑袋:“我困得要猝死了,让我睡一个小时,起来就陪你打,行吗?”
终于不闹了。赵飞白迅速沉入梦乡,身体软绵绵的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拉他的被子,他抓不住,就随它被拉开,蜷缩起来抵御寒气。这人随后又把他的袖子扯上去,这就有点不礼貌了,他眼都不睁含混地说:“再睡一会就陪你玩。”
“你好像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白毛抓着他的手臂送到他眼前,上面有大片大片的乌青,“我给池鳞打个电话问问,你先别睡了。”
“不用麻烦了。别管我。”好累好累啊,大不了死掉算了。谁在乎啊?
孟忘川打了电话,回来扒着他看一阵,说可能是从额角的伤口进了些鬼魂残片,给抹了点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在房间里摆开很多奇怪的小物件。
“他说这个处理起来比完整的鬼还要麻烦,而且你体质特殊更难弄了,只能先设个临时的阵封起来帮你恢复,要祛除还得等他忙完把你带回家处理,要设个很大的阵而且要搞好几天。”白毛把他推得东倒西歪,“你清醒一点,起来玩玩。心情好有利于恢复。”
赵飞白嗓子里挤出极其敷衍的一声“嗯”。
“吴渊刚转普通病房了,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池鳞可没法交代。”
“随便吧,反正他身边不缺人,我也不算多好。”
“都这时候了就别闹脾气了。他出事前最后想的都是你,这还不算?等他醒了你自己问问去,吴渊多温柔啊,有什么好怕的。”
赵飞白准备说“问也问不清楚”,但是一张嘴愣住了。他眨眨眼。这么快的吗?
……好像……看不见了……
无所谓,困死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对方叹了口气,似乎是离开了。那就接着睡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有好多天吧,中间有人来摆弄他,给伤口涂东西或者往嘴里喂各种味道的东西,他都随他们弄。
有时白毛来拍拍他:玩游戏吗;喝水吗;你爸开始接受调查了;吴柯那帮人被家里的长辈“约谈”了……
“你听你听——鸟叫!是吧?再过段时间花开了我们一起去公园吧,你跟吴渊也去的话池鳞就不会推脱了……”
“吴渊好像快醒了,但是池鳞说这样不好,太早了……”
直到有次来的人很安静,他感到这个人附身靠近,气息吹着耳道和鬓发,然后额角被轻轻摸了摸。这段时间伤口的疼痛一直在加剧,稍微清醒时能感受到,连带着整个脑袋都在痛。他蹙眉缩了缩,那人反而凑得更近了,鼻子里很快飘进熟悉的味道……
“吴渊?”
他在黑暗中徒然睁大双眼,坐起身下意识地伸手,一顿,又缩回来了。
好像已经……失去主动的勇气了。
喜不喜欢的,无所谓。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好累,算了吧。喜欢也不是非要在一起,想做也不一定就要做,闭上眼睛做做梦好了,而现实……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