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浮之六(1 / 1)

「……」

一片沉默。

方才那白衣少年满脸通红的抓着传讯符冲了出去,然而从中传来的训斥声却彷佛仍响彻於耳际。

所有人安安静静,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萧凛案上那一字排开的,闪烁着代表各个家族se彩的传讯符,大气不敢出一个。

见着萧凛视线扫过,他们慌忙低下头去,内心悲愤无b。

……兀那老魔头,有那麽大的杀手鐧竟然不吭一声,还等着他们自个儿撞上去,真是、真是……j诈、无耻、狡猾、卑鄙、不要脸!

朝夹在指间的传讯符吹了一口气,掌握着「告父母」一大利器的萧凛微微一笑,就此成了新一批学子的噩梦。

颈後莫名一凉,谢蕴猛地回过神。往四周一扫,这才发现众人皆已就座。她连忙端正神se,顺便瞪了自家今日新入学不明状况,因此坐得有些随意的弟弟一眼。

想si就si,不要拖着她一起!

在si生大事之前,什麽姐弟之情、同族之义,不过都是狗p!

窗外,yan光悄悄地爬上了枝头。

萧凛微笑的看着下方弟子,欣慰的发现今日新入学的学子全员到齐,没有一人迟到。

果然,非常时期就是要行非常手段。他笑咪咪地想着,左手翻开桌边累成一堆的卷轴。

《史》?挑了挑眉,他朗声念了起来。

「据载,太初之时,天地混沌,大道遁隐。一日,异垣忽现,降世而清浊分、日月出而天道明。感其功德,天庭於月落之泽立,直入天外之境,名曰都月巅。自此,道统显,万物并出,郁离之象。」

「而天庭帝统自异垣承续,因权从天授,故引得各方异士来投,众位大能者齐聚一堂,门庭显赫之势可谓无人能出其右!」

「然盈满则亏,乃天之道也。」

萧凛摇摇头,像是有些感叹般继续道:

「又千万年後,北辰骤坠,不知何因。都月巅闭,天官惶惶。时以,宇内倾颓,乱象四起。」

「时仙庭内重臣,以五氏之臣为首,余下天官为辅,其余星官、地官等次之。悯天下危难,yu解社稷於倒悬,故令方外族人举家入世。」

「联手出击之下,凡间恶煞众祟一一授首,这才平了这场祸事。然天命已堕,帝统不复,五氏臣乃以身合道,另立世家一脉,又命族人迁於边陲,镇五荒之气。天道有感,降救世功德於其後人。」

「众官闻而效之,天下大势自此落定。也正是因此,世家之名方见於史册。其後四门分立,众世家一同归入了玄门之中,因道统传自天庭故,当为四门之首、天道正统,千万年来未曾变易。」盖上手边竹简,萧凛温声道:「这,便是玄门世家於此界立足之端。」

「那麽,是否有人知晓。」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的视线扫过下面正襟危坐的学生,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

这是要开始问问题了。众学子当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注视着桌上竹简。

生怕一个不小心跟萧凛对上视线便会被点名回答。

「五氏臣之後,延续而来的世家分别为何?」

话语刚落,不等其余人忐忑,前排一学子立即站起,拱手道:「教席。」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那学子一身繁复墨袍,眉宇间自带着一gu端肃之意。

萧氏子。众学子愣了一秒後恍然大悟,内心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依着传闻中萧氏子那gu子好学的劲,接下来除非不长眼被点名,这「课堂问答」的环节,在他们进学期间肯定是会被这些萧氏子承包了!

实在是……太bang了!

感恩萧氏子,赞叹萧氏子!

萧凛跽坐於台上,将底下一g学子庆幸的表情尽收眼底。微挑了下眉,倒是没对此生出什麽意见。

起身的萧氏子见萧凛微微颔首,这才朗声答道:「承五氏臣之基业者,乃今位处於东域之寒yan谢氏、中域之尹间封氏、南域之烈川卫氏、北域之江左萧氏,以及千年前遭除名,应属西域的卞城陈氏。」

「很好。」萧凛赞许点头,挥手让人坐下後便继续开口道:「提到域界,此世本无域界之分,这大地为一,浮於海而北南倾,忘川便是由江左往裂川汇入南溟,称作经权大陆。真正有域界之说,却是从千年前卞城之战後而起的。至於那千年之事如何……」

众学子听到这里,身t不由自主微微前倾。

对於千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族中长辈像是忌讳什麽般每每提到都是略述几句了事。对於域界更是只知萧氏常寂剑主「一剑霜寒十九洲」,可其中详细情况……

众人殷切的看向高台上的萧凛,完全忘了之前还在心中暗骂此人之事,只不停用目光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萧凛扫了台下一眼,像是故意吊着众人胃口般顿了顿,接着才缓声道:「千年之事内情如何,相信各位於族中应当听过不下数次。如此,便不赘述了。」

所有人期待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一阵莫名寒风於此时拂过,所有人不自主打了寒颤。

「天兼君!」

萧凛高居江左十峰之一天兼台,故被称为天兼君。然而在谢蕴心中,这老魔头哪是什麽天兼君,分明就是天「贱」君!

大门应声而开,身着萧氏墨袍的弟子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直接闯入。

便见他神情凄惶,步履凌乱,焦急的彷佛身後有什麽山海异兽在追,飞奔至台前用力一叩首。

众学子原先还沉浸在被萧凛摆了一道的情绪中,被这异变冷不叮的一惊恍然回神,见了眼前情景瞬间便将之前的事抛於脑後,视线刷一声转了过去。

内心暗搓搓想到:这萧氏家风严谨、言行举止自有规矩,门下弟子也是一副端肃沉着之样。如今竟於大庭广众下失仪,背後的理由嘛……

肯定是有什麽大事发生!

众人心里下了定论,目光也更加热切了起来。

若非萧凛余威尚在,这些被养得有些浑不吝的世家子弟们恐怕会直接拿出传音符纸,光明正大帮家中族人来一个「实况直播」不可。

谢蕴快速翻开书页挡住刚刚胡乱画在纸上的涂鸦,顺手按住兴奋过了头差点直接蹦起来的自家弟弟,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要是真让蹦起来了,往後肯定没什麽好果子吃!

是说…谢蕴将视线悄悄转向端坐高台,看不清神se的萧凛身上。

被自家人扰乱了课堂,不知这老魔头会不会厚此薄彼?

说来她还没亲眼见过有任何一个萧氏弟子露出如此情态呢!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才能让家训为不动声se的萧氏子失态至此?

便见萧凛眉头一拧,唇畔笑意澈底歛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一抹威压悄然蔓延,众人背後不禁冒出了冷汗。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发觉……即使他们对萧凛如何轻视、如何不满,如何觉得他就是个卑鄙无耻,有愧萧氏清名的存在,但他那一气通神境的气势,却是不容错认的。

一气通神境不过b最高位的几位道尊差了一分罢了,捏si他们这些不听话的崽子根本不需费太大力气,他们怎麽会觉得萧凛此人是可以轻易示威的!

即使他们身後背靠世家,那又如何?不说本就是他们无理在前,就说族里真会为了这麽件小事,而选择跟另一大世家开战吗?

不反过来骂他们随意挑起事端就已经是仁慈了!

思及此,背後冷汗险些浸透身上春衫。不过身为世家子、或者是年少意气的倔强仍让他们高昂着头,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异se。

萧凛根本没有关注那些对他来说仍「有待教育」的崽子们心态如何转变。虽对於自家族人有失风度的举动感到不悦,然知晓事出有因,他暂时压下情绪,不过声音仍沉了至少十八个度:「怎麽回事?」

墨袍弟子狠狠一颤,被威压迫的身形微晃险些便要趴到地上去了。但也自知方才行为确实不妥,y顶着威压,他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飞快道:「少主有请!北溟异动,玉尘君无故出走,行踪不明!」

「……什麽?!」萧凛蓦然se变。

便听砰地一声巨响,连自家族人大庭广众下失仪,丢了个大脸仍八风不动的萧凛这回竟直接拍案而起,口中怒喝了一句:

「简直胡闹!」

下一刻,湛蓝水光一闪,高台之上便已人去无踪。

台下学子全傻住了。

座上萧氏子也蹙眉起身,行se匆匆自侧门离去。不过片刻,大堂中只剩一g外姓学子。

「玉尘君?」待萧氏相关人等尽数离去,才有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开口道:「难不成便是那位……」

「这天下配称作玉尘君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另一世家子弟沉重接口。

「可是玉尘君不是应坐镇玄冥x眼,无大事不出吗?」

互相看了看,敏锐地从这件事品出了点异样来。

谢蕴眯眼看着众生百态,回头便和几个谢氏族人对视了眼,嘴唇微微开阖。

收到了明了的眼神,她收回目光,望着桌上的竹简许久,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哪怕一字。

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

本就该来的,不管怎麽躲,终究还是躲不过呀!

「…你们说的玉尘君,就是常寂剑主萧溯萧卿知对吧!」被自家姐姐镇压,安静许久的谢末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顿时引来无数道惊恐的视线。

「你给我闭嘴!」谢蕴怒喝,方才还有些复杂的情绪立时便被搅得毛都不剩,只剩下想把这货拖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前辈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喊的!」不说萧氏最注重的礼节问题,就说真名有灵,你喊人家的名字人家就算在千里之外也是能有所感的。

当然修为越高感应也越明显。凭着对方那被传的神乎奇神的威名来看,谢蕴完全不意外自家蠢弟弟这麽一喊,名字肯定会在人心中挂上号。

……当初娘亲肯定是把胎盘当亲生儿子抱回来了吧?肯定是这样的对吧?

摀着被揍了一拳的脑袋,谢末圆润的双眼满是委屈地看了眼露凶光的谢蕴一眼,随後便像还不够打击对方似的露出了向往之se。他倒是不喊人姓名了,而是一拍桌高声道:「我决定了,我要拜玉尘君为师!将来当能效仿玉尘君,破他个十域出来!」

他兴奋道:「如此一来,阿娘若要抓我做功课得先翻他个十域不可哈哈哈哈哈!」

「……」

一片鸦雀无声。

谢蕴忍了忍,忍了忍,随後嘴角一扯,回头朝众人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舍弟顽劣,还望诸位同修…见谅。」

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嚎声响起,众学子眼观鼻,鼻观心,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

北域江左为萧氏本家所在,其中山水相间、高峰耸立,占地极为辽阔。而无定岛位於江左极北的北溟之海中,为江左萧氏所辖。其岛无根,位置於海上不断变动,乃此界玄冥x眼所在。

却说这宇宙本为一炁,此炁中自成yyan之气,经年累月不停轮转。直到异垣降世,清浊分化,两仪生四象,四象又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而此界正是由五行之气演化而成。

五行之气根据yyan属x化为十道,玄门五氏便是由其中五道化生。为了平稳天地元素,也是为了补上yyan之缺,生来便负平衡之责。

不过因着陈氏殁,五行缺一。虽说其余四氏定期派遣门下长老前往调整,终究非长久计。

萧氏自壬水出,属yan,尚玄,所守玄冥x眼便是聚了y属癸水之气。癸水不仅至y,更是至寒,因此无定岛上终年坚冰不融、漫山飞雪自天地分化依始未曾止息。萧氏族中大能轮流驻守此处,凝自身气运以镇玄冥,并在岛上立一殿,名曰玉尘。

却说回千年前,那时大劫刚过,又逢域界分化,这y寒之气却是重的连亲壬水道t的萧氏长老们也承受不住了。

无人坐镇x眼,癸水之气若是蔓延开来,即使各域有结界阻挡,却也会让许多无缘踏入道门,没有修为护t的众生si伤惨重。是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派承受的了此y寒之气之人坐镇於此。而这人选不作他想,定是要从血脉更纯粹的嫡支中出了。

江左萧氏嫡支仅三人,众长老聚集於忘相台上大殿,视线从殿内的两人身上扫过。

坐在主座,面无表情处理着族中事务的萧氏少主,忘相君萧常棣在百忙中瞥了他们一眼,神情略显烦躁。

众长老:「……」不敢打扰。

他们转而看向一旁同样面无表情,因参与了仙魔之战被兄长sisi盯着休养,必须每天到忘相台报到的萧氏武脉首座,感觉b较好说话的天琅君萧常寂。

然而今日天琅君似是有些不在状态,被盯了整整一息的时间才堪堪回神,银眸中难得透出了些许恍惚。

他开口,清冷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虚弱:「何事?」

立刻接收到忘相君y恻恻眼神的众长老:「……无、无事。」

於是,在连续碰了两个钉子後,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崇尚清净无争、此时不知溜到哪里去的家主,问道尊萧常穆头上了。

彼时,问道尊观看了仙魔大劫,心中突生感悟。正打算回去闭关消化消化,便被众长老堵了个正着。

原先长老的意思是想先请对方暂时坐镇,直到族中找出解决之法。却没想问道尊听罢,眉头一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话落直接一道手令,把被众长老有意略过,不知出了什麽状况的二儿子给扔了过去。

这还没完,问道尊回头又多补了句,说他这二子身负变异冰系道t,在玄冥x眼镇守完全不耽误修行,b之他人才是最佳的人选!

……因为自己不愿,就将有伤在身的亲子扔去填x眼,这是人g事?

不只跑去堵人的长老傻眼了,在问道尊ga0定一切,拍拍pgu前去闭关後,晚一步接到消息,正在苦劝自家弟弟休养的忘相君萧常棣也跟着傻眼了。

镇守x眼一事就这麽尘埃落定。至於这之後发生的不肖子险些弑父事件、家主殿宇不明倒塌事件,以及忘相台下数万「剑仙」来朝,却被一个不落ch0u回去等等事件,便是题外话了。

随着时光流逝,千年过去,长久的平静使人们渐渐忘了那场连天地都为之变se的大劫。而在大劫中应运而崛起的人物,似乎也悄悄淡消隐在斑驳的史书之後。

是时,岁月静好。

於是,将视线重新转回无定岛上。

漫天飞雪诡异的平息下来,浅淡春光突破云雾映照於岩岭。松柏间晶莹垂坠,梅香幽幽。海cha0柔波款摆,两道遁光骤然自一线天际起,簌地一声快速划过穹顶,最後重重坠入岛内,激起了漫天雪花。

待风波平息,无定岛上最高处的那座殿宇中,已悄然多了两道人影。

「大师伯、师伯。」听见了动静,原先急的跳脚的玄衣少年猛地一僵。迅速回身,少年一拱手,再抬头时已是无波无澜。

然而,少年面上那双猫似的竖瞳中瞳孔细细缩成了一线,显现出主人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稳。

少年正是察觉到不对後,却只立基於一个点:萧卿知知道,或者说,想让他们知道。

二师兄情绪顿时有些莫测。

卿知不会对他说谎,但会不会隐瞒什麽……却不一定了。

「是。」不知旁边那人一瞬间脑海闪过的万千想法,萧卿知点头,只就事论事道:「且,若吾没料错,此镇之事应当为妖廷手笔。」

「妖廷吗?」二师兄露出了像是有些意外,却又根本不意外的神se。

天下道统共分四门,即玄、仙、妖、魔。玄门自五行出,天赋能为神异,负平衡天地yyan之责。生x淡泊,不好俗事,因历史悠久,所获道统最为纯粹,因而地位超然,为四门之首。

而魔门行事奇诡,为後天堕落修道者组成。因凝天地恶劫之气,x嗜杀而不好生,仅仅驱使浊气而非清气一点便使众修道者对其不喜,是为四门之末。

扣除此两者,天下间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以jg怪妖灵组成的妖门,以及由人族组成的仙门了。

方才所提的妖廷便是妖门主宰,凡修为有成的妖修皆以进入妖廷为最高志向。妖廷内按照修为、血脉划分阶级,站在众妖最顶层的便是所谓「一尊九君」。

而除了「一尊」殷凰尊殷千落外,其余「九君」由於采能者居之,无时无刻都在变动。若非高位之人,着实很难掌握现况。然众所皆知的是,不论是新晋君位者,还是原先君位的持有者,必定都是实力强悍,又自带先天传承异术的天眷者,难对付程度堪b玄门五氏独有的五行天赋能为。

至少,同阶层仙修敌不过妖修是普天之下都有的共识。

自古不仅仙魔不两立,就是妖仙之间也常因资源缘故大打出手。尤其眼下魔门蛰伏,妖、仙对立之势自然也越发紧张。

因此,在得知此地为妖廷的天眷者作乱後,二师兄原先想求稳,优先和平解决的心思也跟着淡了。

虽说任务中没有提到如何才算完成,但想必跟解决诡雾,恢复小镇这些不离十。

俗语言擒贼先擒王,既然知晓妖孽能够c控诡雾,那麽把这件事从源头给掐灭了,任务定然也完成了。

二师兄理清了思绪,终於觉得一直萦绕於心头的不安似乎也跟着淡了些。

不论如何,还是先将眼前这个任务处理了再说。

其余的……来日方长。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那妖孽是谁、修为几何、弱点又是什麽了。

二师兄陷入了沉思。

根据大师兄先前表现,直接对上肯定不是正确的方法。而「它」不会给出完成不了的任务,肯定有什麽他们还没发现的线索。

就在二师兄想到这点,并准备让其余人对目前还算安全的客栈进行完整的搜查时,因着对方思考的缘故而沉默着、沉默着、沉默了许久後才发现自己似乎被遗忘的萧卿知,不得不开口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了。

况且,对那妖孽,他正好有所猜测。

「妖廷中,以控雾为传承的,据吾所知便只有一位。」

二师兄一愣後猛地转头,目光在萧卿知身上停留了半晌,随後像是恍然大悟般一抹脸,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原来他自个儿想着想着,想到最後竟是直接把身旁这麽大个「人形线索」给忘了!

卿知他出身萧氏上层,对於妖廷的情报肯定b他这个凌天剑派的普通内门弟子还要深呐!

至於,让他犯了如此明显错误的罪魁祸首……二师兄默默往身边人的面容一瞥。

肯定跟对方身上还没抹去的掩饰和忽略有关。

二师兄面se不变,就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般。他撇过头,目光平静的看向萧卿知。也不先追问那妖的情报,而是用那略显低沉的嗓音问道:「卿知身上的符,想必出自於封氏之手?」

「是……」萧卿知下意识回答。本来有些疑惑二师兄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然而一看到对方眼神中透出的戏谑,他瞬间懂了。

二师兄这是又一次打听他发生了什麽事呢!

萧卿知默然无语。

查觉到友人话语中隐含的担忧之意,萧卿知一方面心生触动,想将一切尽数脱口说出,然而与之相b,更多的却是愧疚。

因为他并不能、或者说「无法」给对方想要的答案。

不说他对眼下情景还有疑虑,就说事实上,他自己也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麽要来这个镇上,还做如此伪装的原因。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萧卿知并不想让这个许久不见的友人为他担心。

隐去自己丢失了记忆一事,萧卿知装作没听懂二师兄言下之意,只冷淡的点头回应道:「确实是封氏之人所赠。」

二师兄对此已有预料,听了不过冷哼一声。

萧卿知有些心虚的撇过头,当作自己什麽都没听到。

揭过了这一茬,二师兄摆手让凌天剑派其余人靠过来,接着才示意般看了一眼萧卿知。

萧卿知开口道:「在此作祟之妖应是妖廷九君之一,青蛤君蜃慕尘。蜃之一族,一气境修为。血脉传承控雾异术,於领域中可化虚为实,化实为虚。」

「而外人倘若不慎陷入,无法辨出其中虚实者,轻则神智散乱,重则神魂不复。」

「一气境?原来如此。」二师兄若有所思。「我们现在便是困在了那青蛤君的领域中?」

「一气境?怪不得啊怪不得。」就在二师兄说话的同时,一个叹息般的语调突然从众人间冒了出来。

「谁?!」站在二师兄旁边,试图理解他与玉尘君跳跃般对话的老三被吓了一跳。「大师兄?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便见大师兄正蹲在地上,用不知从哪拆下来的椅子脚扒拉着满地稀烂的饭菜,像是在寻找着什麽。

听了老三的话,大师兄放下椅子脚,手轻轻在袖子上拍了拍,就着由下往上看的姿势对着老三慵懒一笑,道:「我一直在这里啊,三儿。」

「你妹!不要叫我三儿!」老三立刻怒了。

众人顿时si鱼眼看他:「……」这是重点吗?是吗?

萧卿知也跟着众人看了过去,自带锐芒的银眸在察觉到大师兄的举动後,便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盯着他。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却是玉尘君似乎对大师兄不庄重的举止……心生不满。

感受到萧卿知的视线,大师兄下意识收敛了点面上调笑的神情:「……玉尘君?」

萧卿知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麽。

要不要说,大师兄现在扒着的那盘菜,其实是……?

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喜静其实就是不想多话的x格占了上风。萧卿知摇摇头,只是将更多注意力投注到大师兄身上。

――反正也不是什麽大麻烦。他想。

对萧卿知来说,只要是能一剑斩了的东西,在他眼里都算是小问题。

而既然是小问题,那解释不解释……有什麽关系吗?

无视了其他人充满探询的目光,萧卿知在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又尽完解说?的义务後,便极度自然的转开了视线,冷冽的银眸虚虚的盯着空中某一点,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众人:「……」

作为在场唯一跟玉尘君熟识之人,二师兄勉强跟上了萧卿知的思路。略带无奈地看了萧卿知一眼,他到底还是选择顺了自家友人的意。

毕竟,根据他对对方的了解,若是萧卿知自个儿不想说,就是忘相君和问道尊哪日握手言和同时b问,打si他都不会说的。

别说前者达成的可能x低的趋近於无,总之,对於萧卿知这种x格,除了慢慢来或者另外套话,还能有什麽办法?

在心里叹了口气,二师兄也无视了其他人希冀的视线,将不知偏移多少,已经变成了「玉尘君思维探秘」的话题y是给转移回眼前:「这雾境可有解?」

萧卿知回神,沉思片刻:「有。」

「如何解?」

「雾境既由雾构筑,断其本源即可。」

「……断其本源?不可能!」大师兄的声音蓦地cha了进来,「雾为水气所化,若要断其本源,莫不是要把济水掏空了才行?不,不对,应该有其他原因。」

大师兄眉头高高拧起,只有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仍顽强的挂在唇角。

冲着对面的人是玉尘君,而不是哪个刚接触道门的新弟子,他就不该如此武断地否定。拥有如此盛名,玉尘君绝不可能是什麽空有修为却没脑子的蠢货。那麽,他为什麽会提出这个方法?

应该说,玉尘君是立基於什麽,才能轻易说出「断其本源」这种他们连想都不该想的话?

因着玉尘君横差一杠,大师兄先前蒐集的情报已全数报废。虽说他也从客栈里获得了额外的线索,但却都绕不开这雾境。

只有雾境退了,他才能验证他的想法。

大师兄0了0下巴,浅棕双眸仍一如既往地柔和。所有情绪皆被掩在了那一层暖融涟漪之中,让人难以分辨其心中真正所思。

任思绪流转了半晌,他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若是无法,那便只能这麽做了。

虽然这麽一来似乎有些对不起二师弟,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终究是通过任务更重要些。

想罢,大师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站在前方的玉尘君不知何时看向他的视线。

这是……大师兄心中一凛。

玉尘君眸光如冰,其中带着冷冽的寒意紧紧盯着他,就像是已经看透了他内心所想。然而就方才的行为推测,对方分明不是ai管闲事之人,难道是…大师兄看了眼站在他一侧的二师兄。

为了他这师弟不被利用,而发出的警告吗…?为自己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一愣,下一刻,他内心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了起来。

若要说的话,玉尘君在他们这一群师兄弟间才算是外人吧?结果这外人竟然担心他这个师兄对师弟下手?这……什麽跟什麽啊!

一时间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大师兄心中对於这个「玉尘君」的怀疑倒是降低了许多。

……他又不是真的傻,虽然用另外的手段看破此人身分,但对於这个和宗门记载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玉尘君」,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啊!

《道门风云志》中可是记载了,关於玄门萧氏玉尘君的描述是:「貌若中天孤月,负清冷高华之质,宛若姑s之君降世。」如此高的评价,和眼前这个除了那双银眸透出不凡,其余的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的样子,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肯定没有吧!

他倒不是怀疑对方的身分,此人是真正的「玉尘君」一事无庸置疑,他怀疑的是……对方的x情和人品啊!

扣除掉玉尘君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做了伪装,虽然大师兄认为这应该就是事实,然其余的因素考量进去的话……就凭记载与他本人的「巨大」差异,玉尘君表里不一的可能x可是占了整整三成!

谁知道对方目前能被他看出的「清冷」、「不喜言词」、「不多管闲事」这些x格是不是特意装出来的呢?

自个儿在脑内y谋论了一阵,大师兄思绪一变,突然想到玉尘君方才只凭一个眼神便辗压了他们全部……

大师兄:「……」莫名安心下来了呢。

冲着玉尘君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分明没必要耍诈才是。就是真有所图谋好了,老话一句,强者通常都不屑於y谋诡计什麽的。不说他们只是凌天剑派的普通弟子,根本还没接触到什麽可能会让三门之首的玄门惊动,乃至於派出地位极高的玉尘君打探消息的秘辛,就说玉尘君此等人物,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直接秒杀他们,还需要算计什麽?

那麽……排除掉所有针对大范围。被归属於y谋的可能x後,大师兄0了0下巴,视线不经意飘到了站在玉尘君身旁,自家虽然冷漠,但相貌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的师弟。

突然想到这两人面对彼此时,那截然不同的态度,大师兄手瞬间一滑:「……」

难道、真的、不是吧!!?

其实只是因为那盘菜,所以下意识关注一下大师兄的萧卿知:「?」

察觉到对方放在他身上许久,极度专注的视线,萧卿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自认为看透了一切,大师兄内心山崩地裂,外表神情坚强地保持不变。他朝萧卿知点了下头,接着便移开了视线。

像是方才sisi盯着对方看,不过是在思考时恰巧选择的视线落点,一切不过是个美好的巧合加误会。

……不过,只是视线落点的话,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彷佛被误会了什麽的感觉吗?

萧卿知半信半疑间,下一刻,他便接收到对方偷偷递来的,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附赠饱含……复杂之情的微笑。

萧卿知:「……」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

一旁,不知大师兄心里那从y谋论开始,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歪到了天边的思绪,老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高声道:「济水全长千万里,要ch0u乾它……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办到的事吧!」

「为何要…ch0u乾济水?」萧卿知莫名地看像老三,眼中的茫然之se简直要盖过银se眸子天然的明晰冷冽。

困惑的同时,他还在内心自然的想着:不愧是吾友的师兄弟,虽然修为不怎麽样,但在思虑方面却有过人之处。

他竟然完全看不透这群人的所思所想!

站在一旁,看透一切二师兄:「……」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什麽?」老三b萧卿知还不明白,「不是你说要断其本源,雾的本源不就是水吗!把济水ch0u乾,这……等等,该不会是这样的吧!」

突然间灵光一闪而过,老三恍然大悟,猛地一击掌。

「原来如此,我懂了!」

「你懂了什麽?说说看。」想明白…其实是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决定顺其自然…的大师兄双手环x,笑咪咪地看着老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盎然。

「……」凌天剑派一众嘴角微微ch0u搐了下。他们饱含同情地看了老三一眼,似是在同情老三接下来注定被嘲弄的命运,然而老三本人毫无所觉。

不但毫无所觉,相反的,老三还昂起头撇了大师兄一眼,像是在对大师兄示威。

大师兄眯起了眼,嘴边笑意越发温柔了起来。

「哼,玉尘君不是玄门萧氏之人吗?」

老三自信地分析道:「雾虽飘渺不定,但仍是以水为本源。萧氏可以控天下万水,而那个青蛤君血脉传承控雾之术,可以c控的只有雾气,孰强孰弱可不是一目了然?」

「所谓断其本源,只要玉尘君切断了济水与雾的联系,那雾焉有不退的道理?」

「没了这无所不在的雾气,便如断了那青蛤君一臂!如此以来,要打赢他也就不是完全可能的事了!」老三用力一握拳,得意洋洋道:「而这,便是我们的生路所在!」

「……」全场鸦雀无声,像是被他jg彩的分析给震撼到了。

大师兄0了0下巴,用一种崭新的眼神看向老三:「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儿竟然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

老三哼了一声,难得没有计较他的称呼。

「然而…」大师兄话锋一转,耸了耸肩道:「虽然很遗憾,但师兄还是得说一句。那就是……三儿说的这个方法,难度跟ch0u乾济水没什麽区别呢!」

「…怎麽可能!」老三霍地转头,满脸的狐疑。尤其是见了大师兄不正经的神se後,更是越发觉得大师兄是在框他了。

思及此,老三不由斜了大师兄一眼。

「大师兄,别是怕我抢了你的锋头,才这麽说的吧?」他抱臂环x,撇嘴道:「毕竟,除了这个理由,那个断字还能怎麽解释?」

後面的四师弟、五师弟神情也有些动摇。

「嗯……」大师兄眨了眨眼,忽然道:「也许,我们都想得太复杂了呢?」

「什麽?」老三有些不明白大师兄为何会说这句话,但转念一想,对方这分明是想不出理由,妄想把这一话头轻松揭过去呢!

老三是si都不会让大师兄如愿的。

毕竟,从前不管他提了什麽建议,最终都会被无良的大师兄怼的t无完肤。难得几次反击的机会,不是被对方打马虎眼呼拢过去,就是被什麽「师兄的权威」给压的不能出头。

这一切切都让老三咬牙切齿,越发想挖出大师兄的错处并狠狠嘲笑一番。

而眼下,这里除了他们师兄弟外,还多了个盛名在外的玉尘君!正主在此,就算对方在怎麽不要脸皮的狡辩,事实依旧是不可动摇的!

即将复仇成功的喜悦让老三忽略了二师兄略显古怪的表情,仔细想了想话语中没什麽明显漏洞後,更加有恃无恐了起来:「大师兄,这是无话可说了吧!」

说着,他昂起头,满脸傲慢道:「虽然我没大师兄那麽聪明,但俗话说什麽来着……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总之,这一局肯定是我赢了!」

「……」大师兄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师兄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自己骂了进去,还能如此的沾沾自喜。」

在老三愤怒的看过来,准备说些什麽之前,大师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笑道:「未免等会有人脸太疼,我们还是别多做争论了。那麽!」

大师兄转头,对着站在自家师弟身旁沉默看着他们,像是在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论的玉尘君拱手一礼:「还望玉尘君为我等解惑。」

等等,这麽想,这个「玉尘君」的脾气也太好了吧?跟传言完全不符啊。大师兄越发觉得此「玉尘君」非彼「玉尘君」了。

萧卿知一双银眸静静地看着他们,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嗯。」

众:「???」

嗯什麽?这个嗯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是认同老三还是认同了大师兄,还是都不认同啊?

二师兄嘴角一ch0u,转过头,果不其然在那双冷冽银眸深处捕捉到一丝茫然的情绪。

二师兄这还是头一次…不,准确来说是第二次了,确切感受到那向来处於人群中心,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友人,他的存在感真的能够如此的低……

方才的情况,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大师兄和师弟争论,争论着争论着,对方听着听着就……恍神了。

而这件事,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不管事冲着名头,还是冲着那护短至极的兄长,或者只冲着…咳,外貌,也没几个人能如此怠慢於他。

若非因这刻意减弱的存在感,大师兄他们被剑意威慑後,又怎可能恢复的如此迅速,甚至还做出方才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拿人当盾牌的举动……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这友人的内心仍旧如此柔软,只因着披了个冷冽的壳子,便被传成冷心又冷情的人物。

这样也好。二师兄不由这麽想到。高高在上b之温和仁善,更让人敬畏忌惮,不敢随意拿捏。

只由着卿知的本x,还不知会被人怎麽欺瞒呢!

若是被大师兄他们知道二师兄内心这麽想的,肯定会一齐摇着他的肩膀,对他不可置信的呐喊:你认真的!?就看那武力值,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咳,总之,不知第几次在心底为友人c碎了心,二师兄此时分明该是无奈的,然而冷峻的面庞上却相反地浮出了些许暖意。低声把前因後果对萧卿知复述了一遍,他眸光一冷,转头便朝大师兄及老三投去了警告的眼神。

意思很明显,放尊重点,还有,别捣乱。

大师兄、老三後颈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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