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朝槿不傻,显然明白殷夕颜这话是说给外人听的,不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回头传出去,也不会说他一个国公爷到这看个待罪之身的人,谁也不能说当哥哥的来接妹妹就是犯了错吧?
不过殷夕颜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这车马,自然就不能直接回靳王府,而是先绕到了敬国公府,索性就进府陪着顾氏说了会儿话,又跟林氏说了两句,用了中饭,赶着半下午的时候,就回了府。
相比于三房这边的安静,显然大房有些乌烟瘴气了。
洛氏一直让小丫头守在大门口,看到大爷回来就往里报。
可哪想,听到了大爷和三姑奶奶一块回来的,洛氏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提在心口的那口气也更凶了一些。
等了半晌,没等到大儿子来请安,立时又派了小丫头去大儿子的院子传话,让他过来。
姚氏也是气不过,虽说是婆婆,可是这顾着女儿不管儿子死活的婆婆,她就算是顶了个不孝的罪名,也要去分辨一二去。
所以,没等殷朝槿说话,姚氏就说道:“早上起来身子有些不适,到这会儿还没给母亲请安呢,不如,妾身跟国公爷一块过去吧。”
殷朝槿想了想,点了点头。
原本是觉得有姚氏跟着,洛氏有些话总归要收敛一些,回头他再寻了理由先走,这事儿,抻过了两天,也就算过去了。
可是哪成想,洛氏压根就不管姚氏不姚氏的,看到殷朝槿进来的时候,啪的一声,一只茶杯就摔碎到了地上。
伺候洛氏的丫头这几日也算是领教了洛氏阴晴不定的性子,知道这会儿说多错多,索性就跪在地上听训。
果然,洛氏抬着食指,连指带点的喝骂着地上的丫头,“你个蠢货,当个下人伺候主子都伺候不明白,吩咐你点事儿,不是拖三带四,就是不尽心的,真当是自己翅膀硬了不成,告诉你,就算是你翅膀子硬了,我也是你的主子,但凡我看你不顺心,就有法子把你的膀子掰下来,看你还怎么扑腾。”
殷朝槿的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地上的丫头,认的出,那是在洛氏身边伺候的比较久的,在院子里的人员也是最好的。
姚氏也同样皱着眉头看着洛氏,到没看地上那丫头一眼,这会儿只觉得洛氏这话里,是摆着明的指桑骂槐,什么叫翅膀硬了,什么叫把你的膀子掰下来,让你扑腾不起来,这明里暗里,不都说的是她们爷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洛氏让她们爷去救小姑子的事儿,只是这是她们爷想救就救的事儿吗?
“母亲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个丫头,不爱用,打发人去媳妇那儿吩咐一声就是了,这满府里从上到下,难不成就挑不出一个让母亲喜欢的,纵是不喜,儿媳妇一会儿就打发人让人牙子过来,专门带几个环肥燕瘦,会伺候的人的,给母亲挑着使唤,到于七巧,正好我那儿针线上缺个会配色的,既是她手巧粗笨,那就到我那儿去伺候吧。”
姚氏管着内院,洛氏这院子里的婆子,在老太爷一声令下发落了之后,可以说从上到下,都经了姚氏的手,换了一茬的血。
所以,这一院子的丫头,洛氏一张卖身契也没有,都在姚氏的手里掐着呢。
跪在地上的丫头叫七巧,姚氏为了名声,给洛氏身边放的,自然也不会差了,七巧,七巧,顾名思义,就是心思灵巧,凡事儿巧思,巧做,巧想之意。
七巧到也不愧这个名字,当时姚氏把七巧给洛氏的时候,还可惜了一番,想着这么好的丫头,留在身边,假以时日的调教一番,必然是主子身边得力的心腹。
而且这丫头好在面相好,看谁都是柔和似柳,没有半点脾气的,府里的下人,从上到下,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正好,姚氏借了洛氏这次借题发挥,她直接就把人带走了,既是给洛氏一个暗中的警告,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得务的人。
姚氏嘴上说完,便回身让自己跟来的婆子去拉着七巧起来,“把七巧送我院子去,再挑几个可用的丫头,给夫人送来,让夫人选择。”
姚氏这话,其实也是在打洛氏的脸,作为媳妇,要不是洛氏实在太不顾忌国公爷了,姚氏也没有胆子这么做。
殷朝槿难得没有多话,就看着姚氏这么做了。
洛氏抬着手指,指着姚氏,气的嘴唇真打颤,然后又看着站在那儿不为所动,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的殷朝槿,这火气一下子就顶到了脑门,拿着茶几上的水壶,砰的一声,就掷到了地上。
“母亲,你看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水壶的水太烫了,您也是的,太着急了,想喝茶,让媳妇在这儿伺候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知道的,是您体恤媳妇身子弱,不忍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不会儿伺候婆婆呢,来,母亲,你坐那儿,别动,媳妇这就让丫头进来把屋子收拾了,一会儿,再换套新茶具过来,正好,媳妇嫁妆里有一套紫釉的茶具还没用过,我娘家的母亲说,那套茶具最是衬的人贵重,摆在屋子里也显得贵气,原是我觉得我跟国公爷的年纪到底是小了些,怕是压不住这贵气,反倒是这些平常的东西,使着顺手,也不必在意碎了,坏了,如今看着母亲怕是不大得意这些平常的东西,且等上一会儿,我这就让下人回去拿。”
姚氏话落,便让那刚刚把七巧扶起来的婆子,把七巧送过去,顺便把开她的嫁妆箱子,把那套茶具找出来。
“不用了,府里的库房也不是没有,何必去你的嫁妆里翻腾。”
殷朝槿一直等着洛氏开口,却等了半晌,都没听到洛氏的一字半句。
虽然这是媳妇孝敬婆婆的,可是婆婆又不是真缺这么点子东西,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
而且,敬国公府还没把日子过到需要靠媳妇的陪嫁来充场面的地步,所以殷朝槿有些反感的看着洛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母亲到底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跟儿子说就是。”
“跟你说,跟你说你就能办?”洛氏嗤冷的笑着,瞪着殷朝槿就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似的,“你五妹妹的事儿,你到底是管不管,趁着你现在在皇上面前的体面,不正好跟皇上提一提,你五妹妹一个妇道人家,又才嫁过去一年不到,连孩子都没有,就这么被延庆侯府连累了,以后可怎么活,再说,就算是发配为奴,怎么就不能让我去赎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洛氏越说越难过,越说越哽咽,说到最后,又拿着帕子来擦起泪来。
姚氏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洛氏,又偏头看了一眼国公爷,这个时候,她一个媳妇,是真没有说话的地儿了,可是洛氏的话,也的确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什么叫凭着爷的功劳去跟皇上讨价还价?
爷的功夫那是皇上封的,赶着皇上心情好的时候,能给你,要是赶着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岂不是说收回就收回,到时候,非但没得到好处,还得罪了皇上,甚至还有可能被问罪,洛氏这是打算逼死爷吗?
姚氏脸色一冷,看着洛氏的目光,隐隐带着仇恨之意。
殷朝槿蹙起的眉头越发的紧了,看着洛氏的目光也变了,“母亲不知道儿子这功劳是怎么来的吗?”
洛氏哼了一声,不屑道:“怎么来的,还不是你自己争来的,你现在是国公爷了,母亲就管不了你了,你挣来了功,连亲妹妹都不管了,要这功有什么用?”
殷朝槿只觉得好笑,原来他挣来这功,就是为了帮着妹妹的,而不是管着妻儿,管着这一府老小的。
“母亲,五妹妹的事儿,我的确管不了,就像当初母亲用尽了手段把五妹妹嫁进了延庆侯府一样,不惜败坏三妹妹的名声,换的今天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是母亲一手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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