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夏侯靳咬在了安心二字之上,似乎,有这两个字卡在前面,就成了垫脚的基石。
“十七弟以为,洛王如何?”过了好半晌,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天景帝才慢吞吞的开口,不过短短几个字,让人猜不出半点情绪。
夏侯靳垂眸微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可是这事儿,又不好他来下决断,都是皇帝的儿子,也都是他的侄子,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十七弟直说无妨,如今咱们兄弟说话,他们都是你的小辈,就是太子,也是你的亲侄子,没什么说不得的。”
天景帝一派大方之言,既看懂了夏侯靳的为难,又大度的把关系拉的更亲近一些。
尤其话落还忍不住感慨道:“论起年岁来,十七岁与太子也算相当,咱们皇家也罢,外面的官宦之家也罢,这叔叔和侄子相近的,或是谁大,谁小,都算不得事儿,皇兄知道十七弟一心忠于朝廷,待到皇兄百年,新帝登基,朝上大事儿,自是少不了十七弟的扶持,那个时候,皇兄希望十七弟做个能谏能言之人,既能辅佐新帝理政,又能像一面镜子一样照耀着新帝的言行,时时提醒,这样,才能让咱们夏侯家的江山,代代稳固相传下去。”
“皇兄,臣弟,愧不敢当啊。”
夏侯靳一俯到底,天景帝这差不多就相当于托孤之言,他又如何会当,如何敢当。
“皇兄身子骨健硕,再掌几十年江山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国泰民安,他国朝贺,天下太平,五洲同乐,盛世空前,留给后世子孙,自然是千百年的稳固基业。”
若是别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言论,别说是天景帝,就是一众大臣,都会说这人马屁拍的真响,却未见得有用,天景帝又不是那种靠马屁就能上位的皇帝。
可是这话,分人说,别人说出来,未必能达到的效果,偏偏,夏侯靳说来,这效果,便是出奇的好。
天景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夏侯靳说的眉目舒展,目光幽远,仿似,那几代传承都难遇到的盛世,正在他的统治之下,处处开花。
都说老实人轻易不夸人,夸起人来,那人也受不住啊。
之前还有些沉郁之色的天景帝,颓唐之气,一扫而光,仿似浑身上下充满了无数的力量一般。
招着手让夏侯靳起身,一边还笑道:“别人若是跟朕说这话,朕没准大耳刮子就抽回去了,可是十七弟说的,朕信。”
夏侯靳忙躬身一礼,“皇上知道,臣弟自小不会那些花言巧语,能从口出的,必是真心之言,这几年,皇兄给臣弟派了几处外差,借着皇兄的光,臣弟也一览了皇兄治下,各地的民生,虽然不能说处处繁花似锦,可至少一点,夜不闭户,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农民种地能吃饱,小子做工能把工钱攒下,拿到家里添嚼用,就这些,各地都不胜类聚,再加上自皇兄登基以来,各地风调雨顺,少有大灾大难,农民的收成自然就能自给自足,国库也能得到充盈,这些,都是皇兄的福泽庇佑所致。”
天景帝被夏侯靳这些话,捧的整颗心都澎湃起来,甚至有了一种想要亲自出去走走的冲动,想要到民间去看一看,看看他治下的平民百姓,是不是像夏侯靳说的那样,夜不闭户,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有衣穿。
先皇在时,他出去办差,路过村镇的时候,也会偶尔留意,那会儿,外面的情景可没有夏侯靳说的这么好,只不过如今也过去了十来年,后期的时候,先帝治理之下,民生得到了大幅的改善,再加上自打他登基起来,的确没闹什么饥荒,就是那瘟疫,也极少,还能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控制。
至于上次靳王府的事儿,他心里有数,不是瘟疫,要真是瘟疫,老十七还能站在这跟他说话?
“十七弟,一会儿出了宫,你去趟洛王的府上吧,就说——”
夏侯靳垂眸,不接话,反正皇上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
天景帝似乎也不需要夏侯靳帮着出主意,这会儿,他到是觉得,洛王的性子,但愿是跟瞧着一般,没什么主意的,就算是有主意,也不怕,有他在,聪慧如老三、老五,不一样没蹦跶起来吗。
这会儿他到是更盼着哪个强一些的能为他所用,到时候,若是太子真不成器——
天景帝这样的想法一出,脑子里就嗡了一下子,连忙又把这样的想法打消了,有些事儿,不能想,尤其事涉国本,自是该从心底里掐灭它。
可是一想到他这边掐灭,有些人却把着这个把柄当令箭,一次次的触怒着他的逆鳞,他就恨不得好好动一动这人,让那些观望的人,有恃无恐的人看看人,大羲朝还是他天景帝说了算,太子,也只是个太子罢了。
夏侯靳从宫里出来,招手叫了曹柱上前,吩咐几句,就打发他先回府了,他奉了皇命,得去趟洛王府。
一天之内,一道明诣,一道暗诣,太子被勒令在东宫读书养性,洛王被叫到御书房行走,甚至可以帮皇上奏折。
虽然只是,一个阅字,已然代表着洛王的地位,不比从前了。
自来御书房阅折子的,要么就是皇上跟前的心腹太监,要么就是太子的职责,顺带着一些不重要的折子批复,也都落到了太子头上。
皇上就是再勤勉,时间也是有限的,再加上一天之内,总有临时不可控的事儿发生,大臣们求见也是免不了的,有的时候,一件棘手的事儿,一耽搁就是一上午。
所以有些不重要的折子,皇上真是没时间去看。
太子,起到了很好的转承作用。
当然,在这期间,有些折子,在太子手里,又能让他多一份拿捏人的把柄,官员之间互相举报,上诉折子的事儿屡见不鲜,那些你揭我短,我揭你短的折子,有些时候,未曾到皇上眼里,已被太子批复下去了。
这样的甜头,太子从中尝到了不少的好处,比如东宫现在多了很多下面孝敬的珠宝,便是那些被太子拿了把柄,又一心想求着太子别把这事儿捅到皇上跟前的人,孝敬的。
为官一辈子,谁不希望留个好名声,虽然最怕上官记不住,可若是被皇上记起来的时候,想到的都是这些不好的地方,只怕哪天,脑袋搬家,都不知道从何救起。
夏侯靳一种到了洛王府邸,比起靳王府来,洛王府在皇帝的儿子当中,到是算不得起眼儿的。
天景帝宠着恪王和凌王,昭王和淳王的母妃又在天景帝跟前得宠,娘家也是有势力的,王府不说地段,就只说那气派,也不是别的皇子能比上的。
至于宣王,好歹母妃也是个贵人,在宫里一个月总是能见上皇上一面的,这一面,也够她们母子安安乐乐的过日子了。
不过宣王自己到也是个能钻研的,听说,宣王府这些年在外面置下的产业,到是与日俱增,而且还都是那种银子赚的快的产业。
这洛城之内,最大的青楼楚馆,还有小倌馆,最大的赌坊,都跟宣王府扯着关系。
这些事儿,宫外的人,都心如明净,却没人捅到皇上跟前,或许是觉得现在宣王还不够竞争力,也或许是想着,这个时候拿捏着,等到他日,宣王真有异心的时候,一样能狠狠的掐死他。
夏侯靳没带小厮跟着,洛王府大门紧闭,不过小门口到是站着两个懒懒散散的守卫。
这主子要得宠,守卫也神气,主子不得宠,这守卫也跟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夏侯靳勒马停在了洛王府三阶台阶下面,冷着眸看着那两个垂头耷拉着耳朵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浑画一气的守卫,哼道:“王府门口,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啊?靳王?”
“王爷?王爷饶命。”
两人到也不是笨的,这会儿被靳王抓个正着,再一想到靳王那杀人不眨眼的名声,当下就吓的跪了下去。
夏侯靳皱着眉看着这两个守卫,都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人,这般胆小懦弱,半点不禁吓,难不成,他们的主子便是这般?
“起来吧,赶紧滚进府里去,把大门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