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他思量着,向罗晓宁爽朗地一笑:“没有事,学不会就慢慢学,哥哥以前学东西也很慢。”
之前他是只教一上午,后来就逐渐地一呆一整天。罗晓宁像个小猫小狗,跟在他屁股后面。梁旭去食堂打饭,罗晓宁也在后头跟着。
梁旭故意逗他:“我用你的饭卡啦?”
罗晓宁似乎天生就在人情世故上格外开窍,他用力点头:“你吃肉。”
两个人在食堂吃饭,又兼学习用餐的礼仪——这上头罗晓宁是真的聪明,只教一次,就再也不忘。是的,他在礼貌上头自来的聪明,什么规矩都是一点就透。梁旭教他坐直用餐,闭嘴吃饭,筷子调羹轻拿轻放,取菜要取眼前近的——这都是茹玉芝当初教他的,茹玉芝是个真正的上海淑女,调教梁峰不力,就用力调教儿子。现如今他儿子又来薪火相传地教导别人了。
罗晓宁很快就学得文雅,讲道理,他两个吃饭像广告似的,大绅士和小绅士,一对儿的青春俊美,坐在那儿像个“文明用餐”的活招牌。
两人吃完了午饭,就在病房里午睡一会儿。原本罗晓宁是可以在病床上睡,梁旭就在旁边的条案上趴一会儿,罗晓宁不肯上床,非要和梁旭一起趴在桌子上。
梁旭拗不过他,就让他趴着了。条案靠在窗户底下,太阳照进来,把两个人脸都晒成番茄。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梁旭睡到半路,睁开眼睛,罗晓宁正在偷看他。
梁旭这边睁眼,罗晓宁吓得就把眼睛闭上了。
梁旭于是又装睡。
罗晓宁鬼鬼祟祟地睁开一个眼皮,觉得梁旭似乎真是睡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思路,含含糊糊地含了一句:“爸爸。”
梁旭吓得蹦起来了。
罗晓宁也蹦起来了。
“——你喊我什么?”
罗晓宁吓得结巴:“不、不知道。”
扎心了老铁,梁旭是又气又笑,他在罗晓宁脸上拧了一把:“我怎么能是你爸爸?你想什么呢?!”
罗晓宁居然还学会顶嘴了,他扁扁腮帮:“那你对我最好。”
“对你好也不能就是爸爸啊!”梁旭对这个小傻子哭笑不得:“要叫哥哥!”
“哦。”
“哦个头,叫哥哥!”
罗晓宁趴回桌子上,他也觉得自己睡傻了,爸爸不好,还是哥哥这个称呼比较恰当——虽然到底恰当在哪里,他也不是很明白。
梁旭也在他对面趴下来,两人像狮子狗似的歪头对望,梁旭敲敲他的脑门:“快点,喊哥哥。”
罗晓宁教他一双如星如月的眼睛望着,忽然胆怯起来。他别过头去,蚊子似地哼了一声:
“……哥哥。”
这一声喊得又绵又软,音调是有点豆沙甜的哑,带着一点儿午睡的倦意,一点儿熟络的漫不经心,含含糊糊地,像楼底下的黄水仙扑落一声裂开花苞。
梁旭一声不响地望着他,房间里安静得很,许多蜜蜂被园丁从草坪上赶到半空中,它们带着偷来的蜜糖,嗡嗡嗡地升到高处来,轻盈地,它们趴在玻璃上。
窗子开着,蜜蜂不进来,只有卷着花香的夏风钻进来。
“再喊一次。”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