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带着两人专挑僻静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没有过上旁人。
弯过曲径,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水幕,悬空刷下急流,一道道寒气排山倒海而来,侵入肌鼻,冷得无花果上下牙齿直打颤。
“龙姐姐被关在哪里?”冷,冷,冷死她了,龙姐姐怎么受得了啊?
这天杀的龙王,没人性!
碧波指着那座惊心动魄的水幕,眼泪又流下来了。每回她来送饭。必哭上这么一回,她苦命的小姐啊。
“在那后面。”指着水幕。
“碧波,是你吗?”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水幕后传来。
碧波连忙拭去泪水,龙银丝已经很苦了,不愿再添她悲伤,强作欢颜道:“是,小姐,今天还有人一起来看你呢,是无花果和她的师父尹樵缘尹公子。”
“阿果?她怎么来了?”
尹——想起肚内的龙珠,道:“龙三小姐,在下有一物要奉还原主,请求赐面一见。”
“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儿吗?”龙银丝疑惑道。
“三小姐用龙珠救了劣徒一命,劣徒又将龙珠转渡于我,今日有幸得见三小姐,特将原物奉还。”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心里酝酿着,自从听到龙银丝的声音,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见到她的人。
“玄冰洞内寒气逼人,公子承受得住的话,就请进来吧。”
碧波道:“小姐答应见你了,我们进去吧。”口中念咒,才幕霎时现出一道裂缝,碧波先跃入,尹樵缘扶着无花果腰身,跟着跃入。
玄冰-内到处都是耀眼生华的冰晶,美是美极,冷也冷死了。
玄冰洞大约三丈见方,最里端有一张平台,除外空无一物。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乎台之上,——然站了起来。
“龙姐姐。”无花果呼道,奔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但见龙银丝长睫轻眨,展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失去龙珠护体的她无法抵御侵骨的寒气,嘴唇冻成紫色,一张娇颜惨白毫无血色。
无花果看得好心痛:“龙姐姐,你的脸色好苍白。”
龙银丝摇摇头道:“我没事。”目光对上了尹樵缘,两人心头各是一撞。
明明两人未曾谋面,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两人对视了很久,甚至忘了碧波和无花果的存在。
“小姐。”除了佟七郎,少见小姐对谁这么忘神过。
尹公子的人品绝俊,小姐喜欢上他了吗?
龙银丝回神来,仍是盯着尹樵缘不放,道:“好奇怪,我觉得尹公子好像很熟悉似的。”
碧波叫道:“是啊,小姐,我刚才见到尹公子,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时龙银丝和尹樵-站在一趄,碧波又细瞧了瞧,恍然大悟拍掌道:“啊!我知道了,你们很相像。”
“有吗?”无花果来回打量两人,虽说男的俊、女的美,可哪儿像了?
“我不是说小姐和尹公子长得像,而是气质很相像。你不觉得他们很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精灵界的异生有着超乎凡人的灵觉。
无花果似乎看出一点端倪,又仿佛雾里看花。好难喔!
看着尹樵缘非凡的人品,龙银丝不自禁又想起她被弃的儿子。
她的儿如果尚在人世,是否就像尹樵缘一般,如瑶树琼林、绝逸出尘?
“三小姐,家师佟七郎也来了。”
龙银丝闻言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的师父叫佟七郎?”
“是,家师为了找寻他的妻子,整整找了三十年。他听说三小姐极有可能是他的妻子,所以来到水晶宫。”
“七郎,七郎──”龙银丝眼中泪花乱转,控制不住澎湃的情绪。
你还惦着我,没把我忘了吗?
“银丝,你瞧瞧什么人来了?”宏亮的声音突然贯入众人耳膜。
龙银丝和碧波顿时脸色一白,无花果低叫一声,窜到了尹樵缘背后,魂差点飞走。
“是龙王。”碧波发起抖来。
糟了糟了,要是龙王看见尹樵缘和无花果在此,非把他们杀了不可,自己也别想推卸咎责。
“小姐,怎么办?”
“你别怕。”龙银丝迅速宁定,有了决断:“碧波,你跟我出去。尹公子,你们留在这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身在险地,一切只有听从龙银丝的安排。尹樵缘当下点点头。
龙银丝和碧波出了水幕,龙武魁俨然屹立在巨石之上,身后站了一排侍卫。
“银丝!”嘶哑的吼声震动了龙银丝的耳孔,震痛了她的心。
迅速转向声音来处,凌乱的发丝,赤红的眼睛,那仿佛扛得起天地的肩膀,那叫她魂牵梦系的身影。
是他!真是他!
“七郎!”她冲向被侍卫挟制的良人怀中,哭声震天动地。“你来了,你来了。”龙银丝泣不成声。
佟七即哽咽着:“我终于找着你了,银丝,原来你在水晶宫。”
轻抚他布满风霜与沧桑的脸颊,狂喜和辛酸涨满胸臆。是了,是了,是她朝思暮想的七郎,她念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想着她。
虽然一在人间,一在海底。他们所受的相思苦一样多,每时每刻,他们从来没有忘记对方。
他一下水晶宫,立刻就被侍卫发现行踪,边战边走。龙武魁突然出现,不费吹灰之力将已大战许久,内力损耗不少的他给擒住。
“银丝,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看着梨花带雨的龙银丝一如往昔,娇丽不能形容,他扯开笑容,哑声道:“银丝,你一点都没变。”
耳听情郎称赞,龙银丝既悲又喜,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是不爱刮胡子。”也跟着笑了。佟七郎-哈大笑。
以往桃花林中的甜蜜往事,一一浮上两人心头,顿时忘了身边还有危机环伺。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多少年来的相思苦楚,尽在眼神交会中融化无踪了。
“银丝,你见到了他,总也可以心满意足了吧?”阴恻恻的一声,惊醒了两人。
龙银丝连忙退开佟七郎怀中,揣测着龙武魁话中之意。父亲向来阴鸷狠戾、刚愎偏执,他绝不可能这么好心,只是单纯要让两人见面。
“爹,您放了他吧。”求恳对龙武魁来说皆属无用,但她仍要一试。
“放了他?”龙武魁阴阴冷冷的语调,叫人脊骨窜起一阵寒-:“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念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我没想过他。”她自着脸说着违心之论。
龙武魁恨死了她私嫁凡人,佟七郎自动送上门来,铁定凶多百少。她如果还自打自招,只会更加速送佟七郎进鬼门关。
“银丝,在我面前说假话是没用的。你既然想念他,我就让他永远留在水晶宫,让你一辈子都能看见他,你说好不好啊?”他的语气愈来愈阴冷,愈危险。
她如何敢-一个“好”字?脸色白了又白,额上直冒冷汗。
“龙王,您如果愿意成全我和银丝,我会感激不尽。”豪迈磊落的佟七郎朗朗道。
知道龙武魁不是善与之辈,可他既然来了,就没抱着能活着出去的指望。即使今日葬身此处,能见到龙银丝一面,他也无憾了。
佟七郎凛然无惧,龙银丝更是激动难言。
她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她何幸能嫁给他?
“我会成全你们的。”佟七郎那无畏天地的眼神叫龙武魁看了,加添他胸中熊熊怒火。他愈盛怒,口中愈平和无波,只有眼神泄露他蓄势发的杀机。“侍我将你杀了之后,把你葬在水晶宫,你们就永远不用分开了!”
“爹!”龙银丝惊呼跪下:“女儿求您,我愿永-被禁在玄冰洞里,一生一世都不出来,求您放七郎一条生路。”
“你现在求我,不会嫌太晚了点吗?”一语未毕,龙武魁鬼魅般疾扑上前,右掌击向佟七郎胸口。
龙银丝知道父亲已起杀-,早已暗运内力。龙武魁身形一动,她立刻扯住佟七郎左臂,从特卫手中抢过他过来,带着他跃到数丈后平地之上。
一击不中,龙武魁怒火如狂,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出招如风,龙银丝敢公然反抗,这个女儿还留着做什么?
接了数招,龙银丝害怕的发现父亲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一波强过一波,心里大起惧意。父亲动真气了?
“你要打就打我!”佟七郎怎能让爱妻舍身护术?跃入战圈,和龙银丝并肩作作战。
佟七郎所佩之刀在败阵时,已被龙武魁取去,只能以一双肉掌相搏。他见龙银丝有险,发招向龙武魁打去。全然不顾自身要害。
“好!很好!”龙武魁连连冷笑,双掌翻飞如蝶,袖底鼓起强风,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的掌势。
暴喝一声,先后击中佟七郎和龙银丝胸口,两人如断线风筝向后飞去,双双落在水池之中,呕出的鲜血染红池水。
“师父!”
“小姐!”碧波惊叫。
水幕后一道大鹏般的身影飞落而下,一手-起一人,焦急问道:“师父,你们要不要紧?”
听到外头的打斗声,尹樵缘再也不能安忍,终于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
“又多了个来送死的!”水晶宫今天真热闹!来得好!他今日要大开杀戒!
“樵缘!你快走!”龙武魁武功高出他们太多,多一个尹樵-也无济于事。
“师父师娘有难,徒儿怎能弃之不顾?”师恩深重,没有佟七郎,他早已冻死在荒林之中。
佟七郎握住龙银丝的手,微笑道:“我能见到你师娘,今生心愿已惯。你不须挂意我们。”——
的情意充满了龙银丝心房,另一手覆上他的大掌,微笑既苦且甜:“七郎,能和你同日而死,实是我最大的幸福。只可惜我们都没福气在临死前见我们孩子最后一面。”
佟七郎微微一惊:“孩子?”
“是。”龙银丝含泪道:“我们有个儿子。他一出世,就被我父亲丢弃了。”
斗然听闻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佟七郎惊喜之后,跟着是忿怒龙武魁之残忍,随即释然了。
“我们一家三口缘分浅薄,能奈天何?你我将入黄泉,这辈子怕再也看不到他了。但愿他尚在人世,如短命早夭,我们便到地府与他相会,一家团圆。”生性豁达的佟七郎想得很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无时莫强求啊。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好,我会让你称心如意,一家团圆吗?”龙武魁向下瞵视着水池中的三人。
他改变了主意,不打算杀他们了。想死?太便宜了两人。他要留着两人性命,慢慢折磨他们,叫他们生不如死。
“小心!”尹樵缘眼明手快,抓起佟龙两人衣领,运起轻功,轻飘飘落在一棵高十数丈的忪树之上。
脚下众人小如一尺之偶,佟七郎讶道:“樵缘,你的轻功何时进步得这么快?”这一手功夫,连他都望尘莫及。
尹樵缘自己也自讶异,龙武魁料想不到他竟有这等好功夫,怒火中烧,嗔心大作:“小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尹樵缘怕他伤了二人,跃下树巅,叫道:“来吧!”
但见两人拳掌相交,尹樵缘功力逊于龙武魁一筹,被他一掌打中腹部,肚内的龙珠被这一击,化作千百道热流,钻向各筋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