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不是真心要毁谤您的清誉,你瞧瞧这情形,不扯点谎你怎么脱离这个蛮女的魔掌呢?你千万要体会徒儿的一片苦心啊。无花果心里直念着。
鱼小榕却不吃她这一套,喝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你师父太可恶,几次三番躲在山上不肯下来见我。他以为他是谁?我红袖金铃鱼小榕是可以任他戏侮的吗?他愈是躲我,我就愈是要嫁给他不可,我看他龙躲到哪里去?”
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女人,难怪她师父常说要童贞出家;娶这种女人做老婆,那天下还有宁日吗?
好吧!善劝不行,改走偏锋。
拧起两道秀眉,努力扭挤脸上的肌肉,不知道表情够不够凶狠,粗声大气的道:“你是疯的还是傻的?我师父不见你,那就代表他不喜欢你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还要死缠──呃──”
叮铃铃轻响,红索飞过来勒住了无花果的脖子,那声“呃”是她快被勒死的垂危呼喊声。
“你说我什么?有种再说一次。”冰冷的眼神如果化剑,可以刺穿她的身体。
“女──女侠──”喔!老天爷!玉皇大帝!臂音菩萨!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你能不能松点手劲?”她快被掐死了。
鱼小榕看看无花果已经快断气了,若真掐死了这臭小子,她怎么去见尹樵缘?
于是松开了手。
“咳!咳!”无花果手抚喉头,恶,痛死人了。
臭婆娘!死混蛋!她不敢形之于口。万一这死婆娘又发起疯来,倒楣的可是她,只有在肚-一遍两遍的骂。
“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分上,哼!我才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咧!你不用放过我,三年后大家真刀真枪来比一场,我才不会输给你。无花果在肚千-直咕哝。
“好了,跟我走吧。”鱼小榕一扬下巴。
走?去哪儿?
鱼小榕率先走在前头,发现无花果没跟上来,薄怒道:“我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我自己有脚,它告诉我它想走这一边。”无花果指指另一头。
她以为她是谁呀?我无花果全天下谁都差使不得。唔!师父的话听三分好了,给他点面子。
鱼小榕大发娇嗔,她在鱼家可是众人宠之如命的千金大小姐,连爹娘都要让她三分,谁敢不听她的话来着?
“我命令你跟我走!”鱼小榕祭出红索,索上金铃叮铃铃好听极了。
红索捆住无花果的身子双臂,鱼小榕用力一扯,无花果脸上背下摔在地上,被她拖着倒退而行。
碎石子割着她背上的肌肉,痛入骨髓,无花果可不像尹樵缘这般好修养,破口大骂:“死贼螂,你竟敢这样对你小爷我──”
鱼小榕一步飞跃,莲足踩在无花果胸膛上,喝道:“你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加重三分力道。
“臭婆娘──”无花果“啊”的大叫,骂得更凶了。
“拍拍”两声,鱼小榕两巴掌打得她头昏眼花,金星乱冒,嘴角还渗出血丝。
“死──”
一指点住无花果哑穴,她什么话也吐不出了。
鱼小榕继续拖着无花果前行,无花果有苦说不出,直把鱼小榕祖宗十九代全给骂上了。
下了奇山,尹樵缘站在路中,伤透了脑筋。
大路遥遥,无花果是往哪个方向而去啊?东?还是西?
正犹豫不决,一辆马车由西方辘辘驶了过来。
马车夫以为他要搭车,将车停在他跟前。“要坐马车吗?住哪儿去?”
既然来了这辆马车,那就坐吧。碰不碰得到无花果,只有看天意。
尹樵-随着马车往东而行,沿路向人探听无花果下落,但都没人见过他这种形貌的小伙子。
这天尹樵缘银两用尽,于是告辞了马车夫,改采步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路经一处树林,林间迸出几个-眉竖目的家伙。
“喂!把银两给我掏出来。”凶恶的山贼拦路打劫,手中刀挥得霍霍响。
尹樵缘温颜笑道:“真是对不住,我身上半点银两也没有。”
山贼以为他爱惜银两,不肯献出,怒从心头起:“你以为老子跟你闹着玩吗?
不交出来,小心你的狗命。”
只怪尹樵缘看起来太过斯文贵气,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王孙公子、贵胄世裔呢。
尹樵缘好脾气的解-着:“各位仁兄,我身上真的一点银子也没有,不敢欺瞒各位。”
“你不交出银子?好!老子我砍了你照样拿得到。”
山贼挥刀砍向尹樵缘,尹樵缘侧头避过,山贼本以为这一刀必定得中,尹樵缘此举无异令他“威风大失”怒道:“你给我乖乖站好让老子欣死你。”
尹樵缘微微一怔,这些人怎么这般蛮横?他再蠢也不会乖乖任人砍啊。
“各位──”准备开始宣扬道义。
左欣右砍,山贼的刀在尹樵缘身周劈来劈去,始终削不着他半片衣角。只怪山贼的脑袋太愚钝,竟没想到眼前文质彬彬的青年其实武功十分深湛,远在他们这群人之上,还在徒劳无功的意欲砍死这个臭小子。
“几位大哥-听我说──”尹樵缘脾气极好,遭遇这种场面他仍不动怒。
“听你他娘在放狗屁!”“咻咻”两声,尹樵缘眼力奇佳,认出是两支淬有剧毒的毒鳔。
他用袖子掩住右掌,准备以内劲拂去暗器。
“好个大胆的贼子!”“嗤嗤”两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打落了暗器,两锭金子落在他跟前。
这人居然用金子来当暗器,哗!好阔气。
“谁?”山贼大惊,尹樵缘有帮手?
循来声处看去,有一人站在树枝之上,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人双足向上一弹,如一只大鹏舄翩翩落地,这下众人看清了他的面容,高鼻丰唇,剑眉入鬓,满脸英气勃勃。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当冲行抢!”男子双眉一扬,拔出腰间软剑。
“臭小子,你想替他强出头吗?”这个人看来不大好惹,但是山贼被惹毛了,他就不信他今天半两银子都抢不到,男子不答,嘴角一丝不屑的冷笑,白光一闪,众山贼手腕中剑,兵器掉了一地,惊呼声四起。
这人好快的身手!不过一瞬之间,六人竟同时被刺!
“滚!”男于手腕轻抖,剑身复又缠上他的腰身,收剑和出剑一样快。
山贼知道遇上丁斑手,不逃更待何时?拔腿就作鸟兽散,一下子溜得不见人影。
那男子又是一声冷笑:“算你们好狗运!”
两人一对上眼,彼此在心里喝了一声。尹樵缘看那男子英姿飒爽,委实是名士风流;那男子则看尹樵缘矫矫出尘,宛若神仙,两人心中各自仰慕对方的风仪。
“你──”居然同时出声。
愣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兄台高姓大名?”那男子抱拳问道。
“我叫尹樵缘。”尹樵缘笑道:“敢问大侠上下如何称呼?”
“我姓云,云异雁。刚才那些贼人没伤了你吧?”云异雁也笑着回答。
他在树上休息,听见下头有人大声嚷嚷,吵死人了。一看是山贼打劫,他最好打抱不平,这事叫他不插手怎成?
“多谢兄台相救。”尹樵缘深深一揖。
其实他真要出手,那些山贼哪挡得了他一根小指头?尹樵缘这个人最不爱和人争,练武是来强身,不是用来打架的。大家和和气气的相处不好吗?
“那就好,我瞧你这么文弱,应该是个读书人吧?”云异雁凭着直觉,武断的为他定了身分。“你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
尹樵缘长期住在山上,不与俗人交通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上好几岁。这样一头白发长在他头上,实在也太突兀了。
“这个呀!”尹樵缘只有苦笑。“说来话长,我误食了毒草,-悻不死,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云异雁点点头。“尹兄弟,此地山贼颇多,你只身一人太危险了。这样吧,你我相遇,就是有缘。你要去哪儿,如果我顺路的话送你一程。”
“我也不知道我要上哪儿去。”
“此话怎讲?”
尹樵椽未开言先叹息:“我这次下山,是要找我的徒弟。他因为误害了我,心里内疚,所以下山要找药草恢复我的发色。你说他这不是太傻了吗?于是我也跟着下山要找他回去,但是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只有随便乱走,来到这里。对了,你见过一个大约这么高,眼睛大大的,一脸古灵精怪的男孩子吗?大慨十七、八岁。”
他也不大确定无花果几岁,连无花果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只有从他外表来判断年龄。
“没见过。”尹樵缘闻言好生失望,天地这么大,要碰到一个人确实不容易啊。
“尹兄弟,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令徒应该没事的。”
只有这样想喽,不然又能如何?
“既然你没有既定的目标,那跟我结伴同行如何?”一开口,云异雁也感到讶异。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自在得很,没有找同伴的习惯。更不提尹樵缘和他非亲非故,只是一萍水相逄的陌生人。
尹樵缘是第一个让他兴起深交念头的人。
尹樵椽身上有一种特质,和他相处是很轻松自在,没有压力的。他的微笑像秋湖上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引得你不由自主随之而笑。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让人想再多听一回。
尹樵缘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好啊。”反正到哪-都一样,他相信如果师徒有缘,他会再见到无花果的。
云异雁喜道:“尹兄弟,你这般洒脱合极我的胃口。我本来不大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整天之乎者也,没一点男子气概,你是例外的那一个。这样吧,你我插柳为香,义结金兰,你看如何?”
尹樵缘感染了他的豪气,笑道:“怎么不好?我结交了一位英雄好汉,是我的荣幸。”
云异雁哈哈笑道:“冲着你这句话,好兄弟,你以后有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
齐齐跪下,对天祷祝:“我云异雁-尹樵缘-今日和尹樵缘-云异雁-结为异姓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不弃,天地为证。”磕头拜了三拜,彼此相扶而起。
四目相视,俱皆大笑。
“云──呃,小弟今年二十八,云兄你呢?”
“我小大哥二岁,大哥在上,请受我一拜。”云异雁笑着拜了下去。
“不可。”尹樵椽也忙下拜,扶了起来。
“大哥,我要到江南找一个人,你和我一道走吧。”
“什么人?”不是尹樵缘好奇,他是基于礼貌问上一问。
云异雁眼皮半垂,眼光迸射出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思,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