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过後,船靠岸,林致远脱去李辰明拿银子给他买的衣服,挽了个破包袱,摇摇摆摆下船去。
站在船头的李辰明看著林致远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李福气不过说:“六相公不该这般纵容他。”李辰明笑回:“他想必是在山林里长大,不晓世情,犯不著跟他计较。”
从下船迈出第一步开始,林致远就开始犯愁,他几乎身无分文,没有宿处,没有相识,想回绍兴与“老爹”他们聚会,他还不认识路。留在这里,难免又要沦落为乞丐。要说乞丐也划分区域,外来的乞丐,也会受到本地乞丐的排挤,林致远心里骂道:操,连乞丐这种职业都有地域歧视。
此时天近黄昏,好在还没入冬,在外头过夜也不至於冻死,林致远在天黑前,寻处过夜的地方,他坐在别人家门外避风处歇脚。说是避风,还是冷得人直哆嗦,他肚子又饿,这几天的仆人生活──能吃饱有暖被窝躺,使得他再不想流落街头当乞丐。
他在又冷又饥中睡去,睡梦中梦见他生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大餐,吃著吃著,牙牙(宠物狗)咬他的裤筒,一直在扯动,咬住就不松口。“再不松口,把你炖了。”林致远说梦话,拍打他肩膀的人只得更大力,终於把林致远摇醒。林致远被人从美梦中唤醒,心情十分不悦,而唤醒他的人却很和蔼地说:“你不要在这里睡。”林致远以为对方赶他,起身要走,却又被这人拉住,“已是深秋,夜里风冷,你随我来。”要是换作以前,林致远听到这话一定屁颠屁颠跟著过去,可是灯笼下,他看得清与他交谈之人乃是位年轻男子,容貌端正,平易近人,他心里不安,李辰明教他学会不能以貌取人,及这世界上有衣冠禽兽这种生物。林致远迟疑,就听到门内传出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说:“夫君是在和谁说话。”林致远听到有女人,而且这女人管这人叫夫君,那麽他应该没那麽幸运,又遇到一位变态。
提灯男子在前领路,林致远跟随在後,女子不见生人,已回房。提灯男子将林致远领至一间仆人房,房里伏睡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僮,提灯男子将小僮唤醒,叫小僮和林致远一起睡。
提灯男子离开,小僮挪出位子给林致远。林致远躺在温暖被窝里,和小僮闲话,小僮说他家主是位教书先生,姓秦。又问林致远的来历,林致远只说他无父无母,举目无亲,流浪在外头。小僮听林致远这麽说,爬起身说:“你还没吃饭吧。”
小僮到隔壁柴房热了饭菜,林致远饱食一顿。
天亮,秦夫子将林致远叫去问话,问他身世,林致远把昨夜跟小僮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秦夫子本就是位好心人,见林致远身世可怜,又是个乖巧的人,就说他与金华一位杨姓富豪有交情,这人田宅不少,肯定有用得上林致远的地方。秦夫子修书一封,称林致远是他的远亲,让林致远拿这封信去杨家,又拿出百文钱资助林致远路费。林致远实在感激不尽,谢了又谢才上路。
林致远一路打听,走至金华,风尘仆仆。他顾不上梳洗,寻找到杨府,就在後门候著,发现有人出来立即迎上去,说他是秦夫子的远亲,秦夫子托他封信要带给杨大官人。出来的人是杨府的老仆人,认识秦夫子,便带林致远进府。
杨府後院一排溜都住著下人,林致远进去时,眼睛也不敢乱瞅,可就是这样,还是看到迎面走来的李福。李福看到林致远愕然无比,林致远惊得魂飞,好在很快冷静,他加快脚步离开,不让李福有说话的机会。
青瓦落红榴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