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郭逸却仍是坚持,硬要他回庙中呆着,不许跟着出来。慕容厉倔劲上来,钉子一般立在庙外的雨里,俨然一副“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的架势,惹得郭逸无奈至及,只得叫他跟着上了山。
俩人几个起落便到了山林深处,慕容厉半是好奇半是担心的跟着郭逸左转右弯,好一会才见着前方豁然开朗。
郭逸放缓了步子,径直走到那一片平地旁的大树下,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几个小酒瓶和一个包袱。
“师傅……”慕容厉呆了呆,愣道:“您带着包袱,是要做什么?”
郭逸抬头扫他一眼,摇摇脑袋并不答话,只指指那些酒瓶,示意慕容厉拿着,便自己拎起那小包袱走到平地中间去了。
慕容厉乖乖的抱着酒瓶,走到郭逸身边,跟着他蹲下,才发觉那已开的小包袱里竟放了些蜡烛纸钱之类的祭奠用具!
他还没说什么,郭逸便已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又抽出几支香来点了,才又站起来跪下,面向西南方京师方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喃喃的说着:
“云儿吾妻,如今已是第五个中元节,适儿尚好勿需挂念,只是为夫终又踏出天山重欲回朝了。云儿放心,为夫此次回去,必将找出你真正的死因,以慰你九泉之下阴灵!”
说着,郭逸又看身边的慕容厉一眼,双手合十冲那纸钱火堆磕了三个头,仍旧保持着跪姿,取出那管几不离身的翠玉笛来,横在唇边吹起了慕容厉曾听过的那首十分悲伤的曲子。
慕容厉跟着郭逸跪在一边,慢慢的拿些纸钱送进火堆中,目光里也隐有泪光浮现。他拔开瓶塞边喝酒边听着郭逸说的那些话,又听到那首曲子,看到郭逸跪在雨中吹笛的难过样子,心里难过得想要立即回京去请皇兄慕容时查清一切,揪出那个毒杀师娘的凶手来,好像这样郭逸就不会再如此悲伤,令他跟着难过,跟着心疼,还得忍着不露出一丝超乎礼法的举动来。
偏郭逸这次像是分外怀念亡妻,一首曲子吹完,又接着换了一首,半个晚上过去他就没有重复过,却全是些令人听之落泪的旋律。
倒害得慕容厉堂堂王爷又是将军,竟跪在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郭逸十分过意不去,却是认为自己无意中挑起慕容厉丧父之痛,竟收起笛子将慕容厉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像哄孩子一般哄了半天,还举袖为他拭泪,亲切无比。
慕容厉见着这般对待自己的郭逸,心中更是挣扎个不停,却还是不敢有所举动,只敢借机抱紧了郭逸,反而哭得更凶了些。
郭逸只道是父子情深,师徒亲近并无不妥,因此慕容厉紧紧抱着他,他自己看来却是情理之中,直到两人在雨歇后的晨光中往回赶时,还任由慕容厉抱着,毫不阻拦。
一直到破庙近在眼前了,慕容厉才自觉的收回手去,借口太困,自行窝到亲卫那一堆去,红着泪目抄了一条不知是谁的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他这举动,郭逸更以为是心中难过不愿理人,只教亲卫们与郭适都莫要吵到慕容厉,竟将这些人全赶了出去做早课练功、造饭吃早点,只除了他自己守在一边,均不许走出走进发出响动,唯恐惊扰了慕容厉休息。
郭适心中不满,迎着父亲的冷眼迈回庙里大声问:“爹爹究竟当他是徒弟还是亲儿?怎地待他比待适儿还要亲、还要好?”
郭逸慌忙之下,只得将郭适扯出庙门,小心解释了半夜里两人出去究竟所为何事,却没敢说起慕容厉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
郭适听了心里好受了点,却又开始计较父亲独自去祭奠亡母,竟也越想越伤心,伏在郭逸怀中哭到睡了过去。
这样一来,郭逸一行便在破庙中多呆了一天才又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