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抬手将她后头的话都挡回去,“不合规矩的事情多着,不差这一件。明儿你在宫中嘱咐好,俪妃要静养,谁也别去景福宫叨扰,否则依宫规处置,不得留私。至于你,好好带着元麒吧,别问得多了,管得多了,把到了手的宝贝再送出去,实在得不偿失。”
话说的重,仿佛一兜凉水从她头顶浇下去,冷得她瑟瑟发寒。再看他眼神如刀,可见无半个字虚夸,是实实在在要拿人头祭法的架势。即便与他相伴相识多年也一样不敢造次,皇后嗓子眼里仿佛被人灌进一口粘稠蜜糖,一点儿声都发不出口。
陆晟敲打完皇后却没急着离开,反而走进西侧间,元麒的屋子。
进屋时奶娘正唱着小曲儿哄元麒入睡,这小娃娃生来争气,不哭不闹,一哄就睡。
陆晟将奶娘遣出去,径自坐在灯下,静静看着小摇篮上熟睡的元麒。
小家伙面皮白嫩,生生能掐出水来,这显是接了青青的长处,至于眉眼,也似她一般水灵,一张脸像他的也就只剩下嘴唇,薄而淡,是个英气的长相。
看了许久,看到他眼睛都开始发花,身边还是没有丝毫响动。
他看着熟睡当中的元麒,嗤笑一声,自嘲道:“看来你娘不要你了,既不要你,也不要朕,可真是各狠心的女人……”
说完长长一叹,心中怒火已散,余下只有落寞。
他从未想象过,没有她的皇城,竟冷清得让人一刻也待不下去。
“皇上。”天快亮时,周英莲梗着脖子爬到他跟前,似壮烈赴死,“内宫都找过了,侍卫在西边儿找到痕迹,但到了西六所也就都没了,西六所荒废已久,连个看门人都没有,屋上瓦片都掀过了,真没有半点踪迹。奴才该死,望皇上治罪。”
他说完,屋内寂静,仿佛跟前就没有陆晟这么个人,是他自己个儿自言自语演着玩儿。
待他快撑不住想抬头看一眼时,前头才传出一声叹,陆晟枯坐一夜,嗓子也哑了,声带仿佛被劈成两半,听得人耳朵沙沙响,“罢了,她打小儿养在宫里,什么地方不知道,她真要走,也没人拦得住。”
“那……皇上……”
陆晟捶了捶发僵的膝盖,无奈道:“要犯出逃,需加紧搜查内外城门,城中各府,有身份不明女子一律先送卫所查明正身。”
月上中天,午夜子时,赵如峰驾一辆马车,在宫墙外杨柳树下焦急等待。
四周一片死寂,头顶偶有乌鸦飞过,乌拉乌拉如泣如诉。
终于,他等到水声起。小河边出现一片袅娜身影,仿佛水中精灵,趁夜以□□人。
初秋时节,寒风凛冽,青青才出月子身体又弱,虽说这一段河道她当年从宫中出逃时已经游过一遍,但这回还是冷的够呛。
赵如峰一见面便兜头一件狐皮大氅将她紧紧裹住,不住地关切问:“你怎么样?冷不冷?夜里不开城门,我在城西有一间宅子,咱们先在那歇一晚,明日再走。”
青青不答话,裹着大氅就要上马车,赵如峰跟在后头继续表白,“其实你不必拿那事逼我,但凡你开口,我绝没有二话。”
青青回过头,目光冷彻,“没有把柄捏在手上,我怎么能安心信你?还啰嗦什么?快走,省得连累你赵侯一家数百口人白白送命。”
赵如峰被她说得心冷,便闭上嘴,大步上前,伸出手来预备扶她上车,恰巧这时前方小路尽头依稀出现一人一马,那人身形消瘦,暗夜当中孤身行走,如有夜奔之势。
青青心中一紧,狠狠瞪向赵如峰,赵如峰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那人便已在突然出现的月光下露出全貌。
青青盯住他,厉声问:“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说:“我夜夜都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