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她开口道。
“怎么了?”黑暗中沈青蔷的一双眼灿若星辰。
玲珑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您真的要去流珠殿吗?”
青蔷忽然笑了:“自然不是,”她说,用一种分不清是严肃还是戏谑的口吻“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打算’,如此而已。”
“那您怎么怎么”玲珑竟有些无措,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好。
青蔷笑着,替她将想说的话说完:“那我怎么不瞒着你了?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能瞒住你的,我的那些‘秘密’,对你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吧”
玲珑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斟酌良久,回答道:“我知道是有这样一个人在的去年冬天,实在冷不过的时候,您就出去过一次第二日,便有人送了新炭来的。”
青蔷又是一笑,叹口气:“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说实话,我今日之所以对你不加隐瞒,只不过因为我们平静的好时日,怕是要到头了;若彼此之间还不开诚布公,再遇到前日那样的状况,迟早要出事玲珑,我从没把你、把点翠或者把死去的杏儿和染蓝当成奴婢,我想你也明白的。”
玲珑又点了点头,口中道:“玲珑明白。”
青蔷续道:“若可以,其实我也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想知道你的‘秘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怕将自己的‘秘密’剜腹剖心给你看,你明白么?”
玲珑似乎一愕,终于还是执拗地摇了摇头——只是摇头,并不回答。
沈青蔷叹息一声,笑了,挥了挥手:“那也罢了,当我没有说过就好。”
玲珑驻足良久,脸色惨白,忽然开口道:“主子,今夜之事,实在突然,玲珑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您。”
青蔷微笑:“那是自然,无论结果如何,给我一个答案——我在等着。”
玲珑也笑了,点了点头:
“主子,无论结果如何,我会给您一个回答的,一定会。”
***
盘桓良久,两个人至此分道扬镳:玲珑独自向流朱殿而去,青蔷则四下张望,一转眼便离了正路,折到一处荒废的偏殿背后,侧身在飞檐的阴影下。
方才玲珑想将纸灯留下来,青蔷却笑着说不必:纯粹的黑暗有什么可怕?可怕的其实是那些日光下****裸的人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咫尺之外忽然传来一声低语:“你来了,果然是出了事”
沈青蔷回过头去,但见有个白衣的影儿正无声无息立在檐下。天淡星河垂地,两个人之间也宛若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夜的洪流——沈青蔷怔然望了半晌,又回过头来,侧对他,轻声道:“若没有大事,我自然也不会点灯找你;这件事但看你拿什么来交换了。”
那白衣人儿微笑着——这一笑瞒过了二人身畔绮丽的夜色、瞒过了天上的皎皎牛女,静静潜入青蔷心里,悄无声息:
“今儿个早上南边御沟里捞出一个人来,死了几天了,都泡得身子鼓涨,面目发烂。内司报上来只说是失足落水的寻常内监,怕传疫病,急急拉去化了;不过,沈娘娘,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却说他死前走的最后一趟差事,是去了你那边送月例”
——暗影低垂,只见沈青蔷的身子微微一颤;那人续道:“如何?这个消息换你的消息,可换得了?”
青蔷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白衣人儿眉间一动,竟也突然沉默,良久,他长叹一声,说道:“是么?果然”
沈青蔷垂着头,忽然冷冷一笑:“你果然敏锐。”
那白影轻声道:“你前日夜里亥子之交时挑出灯来,一个时辰后消息就传到了我那里;只要打听一下你之前去了哪里,遇见了谁——既然是‘大事’,那也并不难猜的。”
青蔷微微仰起头,星光落在她脸上,整个人竟仿佛尊玉石雕像般凛然、冷硬、毫无生气。她思索片刻,方才慢慢开口,轻叹道:“果然不愧是诏卫——果然不愧是王爷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