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脸上还带着血迹,应是经历了激烈拼杀,却丝毫不损他俊美的容貌。
火光中,李镇渊蓦然发觉,元澈的眉间已有了一丝沧桑。他才十九岁,却已经经历过别人一生都不能的悲欢离合。
“子深……”李镇渊唤了一声,念头流转,又换成了:“殿下。”
——我们终于走到这里了,门的背后,就是一切的终点。
元澈转过头来,对着他轻巧地笑了一笑,叩响了毓灵斋的大门。
过了片刻,有个小宦官白着一张脸,幽幽地打开门。他低着头,也不敢打量元澈,只是战战兢兢地低声道:“十四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文远,等我。”元澈温声道,按了按李镇渊的手,面带安抚,而后随着这小宦官入了内。
相比其他宫殿,毓灵斋并不大,但是此刻却给人空旷森冷的感觉。房内只燃着一支蜡烛,就在昭昇帝的床前,幽幽照亮这一方空间。而其他地方,掩藏在晦暗中,冰冷着,凄凉着,哀泣着。
“你来了。”像是一句叹息,从幔帐内传出老人疲惫的声音。
“我来了。”元澈在帐前三步站定,双手负在背后,平静地说道。数年来,他一直在梦想着眼前的场景,但等到它真的到来的时刻,内心却古井无波,不曾有一丝喜悦,亦不曾有一丝悲凉,一切都被抽离而去,只剩下平静与解脱。
一旁的小宦官默默地撩起帘帐,扶皇帝坐起。看得出他年纪很轻,动作亦稍显笨拙。先前应当没有伺候过皇帝。
昭昇帝苍老消瘦的厉害,如同一截槁木,全然没有早年英武的影子。小宦官听着外面的声响,估摸着喂了昭昇帝最后一颗续命的丹药,也就是这一口气吊着,他才能醒转过来,同元澈说话。
老皇帝盯着元澈,眼神有些凄厉,忽然大笑起来,直到抑制不住地咳嗽,小宦官连忙端来茶,喂了几口,才平息下来。
元澈静默着,等着昭昇帝开口。
昭昇帝声音又像哭,又像笑,嘶哑道:“孝成,当年我是如何夺了你的位子,你的儿子今日就是如何夺了我的位子,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虚空:“这个位置,我坐得也够久了。元澈,你要,就拿去罢。”
“这个位置,不是你给我的。是我自己夺来的。你不该将我的父王和母妃赶尽杀绝。”元澈低声道,“如果你能放他们一马,就不会有今日的恶果。”
“呵呵……”昭昇帝嗤笑一声:“我从不后悔我这一生作为。若能从头来过,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皇位令人迷失,为将权力牢牢把控在手中,我曾做过许多违心之事,杀过许多所爱所信之人。而你……”
他转过头来,眼里已经没有了焦点,像是在看元澈,或者元澈背后的某些人:“你也会走上一样的道路,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寂寥,冷酷,残忍……”
“我不会。”元澈道,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看着面前的老人。有些人,他永远不会辜负,有些事,他也绝不会去做。
“岁月会向你证明,而权力会把你腐蚀地面目全非!”昭昇帝空洞的眼里忽然射出慑人的亮光,他从床上惊坐而起,像是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地画面,伸出手去,徒劳地抓住虚空……却忽然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生命的光芒从这具腐朽的躯壳中离去。他倒在床榻上,结束了作为昭昇帝漫长而又曲折的一生。
一旁的小宦官惊慌失措地看着驾崩的皇帝,又畏惧地看着一旁的元澈,不敢大叫出声。
元澈轻轻吐了一口气,温声对那宦官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宦官跪在元澈面前用小鹿一般小心翼翼地目光看着他,弱声道:“回殿下,小奴名叫张休。”
“张休?”元澈念了一遍:“元直是你何人?”
小宦官把头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