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渊推开书房的门,见李重明端坐案旁,便唤了声“爹。”
李重明退朝归来,已在书房坐了些时候,见着李震渊,只是抬了抬眼皮子,下一句却是:“跪下。”
李震渊闻言,诧异地看李重明一眼,见后者仍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只得跪了下来。
一时间小小的书斋之内气氛凝滞。
李家世代武将,李重明教子向来严厉,李震渊幼时顽劣,便常被父亲拳打脚踢,而棍棒相加亦是家常便饭。但凡事有缘由,李重明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惩罚他,何况男儿不可轻易下跪。
李震渊心中纳闷却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偷偷抬头亦不见李重明表情有所松动,仿佛对门口跪着的李震渊视而不见。
父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是知晓的,便是再迟钝,也该明白父亲此刻必是十分震怒了,只是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对。
书斋的地上铺着一色的青石板,坚硬冰凉,只半个时辰,李震渊便觉得双腿麻木,骨髓处亦有酸痛之感。
李重明见李震渊额头已被一层细密的汗水覆盖,方觉足够,目光仍未从书上移开,出声问道:“你今日和十四殿下去了何处?”
李震渊见父亲发话,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答道:“去了大理寺察看卷宗。”
“为父嘱咐你的话可还记得?”
“审时度势,谨小慎微。儿子铭刻于心,不敢忘记。”
“依你之见,十四殿下如何?”李重明将书放下,抬起头,沉声问道。
李震渊偷偷观察父亲神色,只见李重明一双虎目怒气翻涌,当下心中一凛,低下头,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殿下文韬武略,所谋深远,可堪大任。”
“哼,”李重明冷笑一声:“可堪大任?”虎目一扫,落在直身而跪的李震渊身上:“你在塞外四年,难道都是虚度了么!恁地天真!”
李震渊只觉着心中冷意更甚,轻声问道:“父亲以为?”
“不过一自身难保的棋子罢了。”
李震渊心中惶恐,却不由得反驳道:“殿下确是年轻”
“年轻?”李重明顿了一顿:“若他还算聪明,便应推脱此事,更不应同你走近。”
“你年已弱冠,便应明事理,察人心!陛下对李家心存芥蒂,多加防范,最是见不得武将与皇子合谋,你我此番被召回京,他便是拖着病体也要上朝,其中深意,你竟不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十四皇子近日风头过盛,本就招人嫉恨,若与你再有牵扯,有些人恐怕便不止是嫉恨了,或许已动了杀意。”
一句句听下来,李震渊不由得冷汗重重,战栗之意从骨髓深处升起,心下慌乱非常,艰难道:“殿下母家无权无势,若有人利用此事,向陛下禀明,那殿下岂不是”
李重明顿首道:“此事原本可大可小,但若他执意与你亲近,恐怕一年之内,必有大难。”
李震渊深知若是李重明出面求情,只怕会将李家也赔进去,夺嫡并非儿戏,一旦陷入,便不可抽身,或主上称帝,荣耀百世,或功败垂成,遗臭万年。
“震渊,纵然你是良弓,他却非英主啊!”李重明长叹一声。
“父亲以为儿子当为之奈何?”李震渊抬起头来,直视李重明。
李重明神色一冷,沉声道:“坐观钓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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