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叹了口气。
他摊开双手,缓缓说道:“我们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让下城区得以存续……毕竟让下城区存续,指的又是什么人呢?
“是下城区最多的人?那他们在犯罪组织里面。
“是下城区的智者和强者?那他们更是组织的高层。
“是下城区的无辜者?那他们什么组织都不在,都是自由人或者互助组织。
“是下城区被迫害的最惨的人?那他们早就已经死了,被其他的无码者杀了。
“愿意向上城区复仇的,是无知之幕;希望能从有钱人手里夺取利益的,是永劫轮回;不想和那些罪犯混在一起,想要回到上城区生活的,是你们这些佣兵;只是希望过着平安日子的,来自那些生来就没有身份码的天生无码者。”
教父的眼神深邃,甚至悲悯。
“谁来统合你们呢?
“你们又能否被统合?”
答案不言而喻。
并非所有无码者,都有着相同的目的。
他们既然目的不同,那自然就无法团结到一起。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教父?”
“是这个世界啊。”
教父轻缓的说道:“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上城区。不是公司。不是天使。而是这个扭曲的世界。
“我不是要与他们为敌。我们是要以世界为敌——”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宛如冬日的阳光。缥缈而虚无,却给人一种似有若无的信服力。
那确实是伟业。
佣兵们为此而感到激动,但随后又觉得沮丧。
哈士奇叹了口气:“可那样的话……就算能够改变世界,也没有人会知道我们这些无码者的功绩。
“最终的功劳也肯定是公司或者教会。是那些‘英雄’或是‘天使’的。”
“在我们死后,一定会得到公正的评价的。”
另一位佣兵,安慰着老朋友。
在这种更大的震撼面前,他们的关系得到了愈合。
可白发的佣兵反问道:“但是,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另一人无言以对。
他们这些无码者,严格意义上就是“死人”。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那就让我们从死后的世界杀回来吧。”
教父露出发自内心的温和微笑,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让活着还浑浑噩噩的人,看看死者的清醒。
“我陪你回去,亲自跟永劫轮回的高层说这件事……你先将最好的任务分给他。而你……如果觉得有危险,就来找你的兄弟帮忙。
“但不可再吵架了,明白了吗?你们是交心的生死朋友,不应为了他人的错误与贪婪而反目成仇。”
“是,教父。”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并非是因为畏惧……而是忠诚与钦服。
皈依者狂热
当理发师坐在两人中间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知道……兰奶奶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只要这两人认识“教父”,理发师就至少能让他们听得进自己的话。
假如谈的好,理发师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带着两人去和永劫轮回谈判;
假如不小心谈崩了,理发师还可以带着两人去找永劫轮回告状。
最后无论如何,只要能把话题拐到“带着他们回下城区”就算是胜利。
家访怎么说,家访。
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去一趟下城区……无知之幕和永劫轮回都得去。
在坐下之前,理发师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什么过去,更不知道他们是谁。他所说的话,都是他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和神态现编的。
当然,那话里面的道理也的确是没什么错的。
只是理发师故意隐藏了一些话没有说……
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启发这两只大狗独立思考——他们也并不想要思考。而教父也不是他们的导师。
这些迷茫的佣兵们只是想要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他们只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生活就会变好。他们不会关心是什么情况导致了这种情况,而他们改变这一切的原理又是什么。
他们正是下城区的一个投影。
混乱割据的下城区,渴望一个能够服众的、有智慧有权威的领导者,已经太久太久了。
而犬类灵亲更是如此……犬科动物几乎都是群居动物。这也让他们更容易服从他人。
——在理发师看到他们第一眼,就能够察觉到他们的这种本质。
与坏日与劣者不同,甚至和乐园鸟与绞杀都不一样……
他们的才能并没有那么出众。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实际上,理发师没有说的是……
就算“教父”最终成功统合起了这些佣兵,他们最终也其实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佣兵在下城区组织面前卑微如蝼蚁,下城区没有被随手毁灭只是因为精灵想要留一个试验田,而精灵又直接服从于巨龙、甚至能被巨龙随意处死……
他们这些失败者,什么都做不到。
正如教父为他们分析的一样,佣兵这个社群早晚会被淘汰;甚至在那之前,他们就可能被天使所杀、整个下城区都可能被上城区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