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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陈镯终于睡了回懒觉,大中午才起来,半迷糊地打开房间门,刚踏出去一步,立刻清醒了。

地面上竟然有一层水,并且伴随着呲呲拉拉的声音,陈镯紧张地出去查看,发现厨房的水管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开了,一道水柱直冲出来,冲刷着天花板,再掉到地上,家具什么的都挂上了一层水液,现场无比惨烈。

陈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头绪。想把水龙头拧紧,结果根本找不到趁手的工具,这几天这么不顺,陈镯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没办法,只好去借工具,隔壁刘老太患有老年痴呆,轻易听不得人说话,不能打扰,思来想去,忐忑地给关照年打了个电话。

修车和修水管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吧……陈镯握着手机,用毛巾把爆开的水龙头盖住,苦恼地看着沾了水的家具,不知道会不会损坏。

电话接通,但没有声音,陈镯小声地道:“关照年……我是陈镯。”

“嗯,说。”他的声音非常暗哑,像在压制着什么。

“那个,我家的水管爆了……水流了一地,”陈镯说,“可以帮我修一下吗?”

关照年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被很用力地握起来,发出关节的脆响,贸然被吵醒,他的起床气是很严重的,此时语气也不是很平稳,“知道了,地址发来。”

挂断电话,陈镯撇撇嘴,好冷酷。

关照年神情阴翳地把手机扔向角落,手机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屏幕朝下啪地落在地上,关照年不断地用冷水冲脸想平息那阵怒意,但还是无济于事,他狠狠砸了三下墙,痛感袭来,几秒后才冷静下来。

捡起手机,左下角的屏幕碎了,关照年翻到短信,陈镯发了个地址,并附上了两串谢谢和麻烦你了。

柯艾就住在他对面,关照年敲响她的门,柯艾一脸没睡醒,“……怎么了年哥?不是下午才上班吗?”

“跟我走。”关照年言简意赅。

柯艾立马钻回房间换衣服,以为又是出去玩,关照年补了一句,让她拿上东西。

柯艾迷惑,但照做。

几分钟后她就明白了,跟着关照年七拐八拐走到一栋楼前,上楼敲门,陈镯给开的门。

柯艾立马明白了,凑上去,说:“我们来给你修水管了。”

陈镯侧身让路,“麻烦你们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

柯艾提着工具箱,只有一扇门是打开的,其他两间房都紧闭着,应该是没人住的,为了证实猜测,她问:“你一个人住啊?”

“对,爸妈工作很忙。”陈镯说。

关照年最后一个进门,看到进门处的柜子上放着一面相框,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陈镯被爸爸抱在怀里,妈妈笑呵呵地看向镜头。

他的视线只停留了两秒便移开了,掰了掰手指,呼出一口气。

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水管水压过大,把水龙头冲开了,柯艾叫关照年,“年哥,你来吧。”

关照年接过扳手,把接口的螺圈拧下来,喷出来的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两条手臂,柯艾哎呀一声,赶紧把新的螺圈递过去。

“小了。”关照年说。

柯艾哦哦两声,赶紧找了个大一点的。

陈镯在旁边看着,注意到关照年右手的手关节破皮了,但却毫不在意地被水打湿。

关照年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修好了,跟陈镯想的一样,那些纹身会随着肌肉的勃起而改变形状。柯艾说要去上厕所,陈镯把新毛巾给他,“麻烦你们了。”

“不用。”关照年没接,收着工具。

没一会柯艾慢悠悠回来,抱着手,打了个哈欠。

陈镯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晚上——”

“不不,跟你没关系。”柯艾说,“我们昨天玩到四点才回家,魂都是飘的。”

陈镯倏地沉默一会,接着说:“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做饭。”

“行啊,我和年哥天天吃炒饭,早就吃腻了。”柯艾看着关照年说,“正好改善一下伙食。”

陈镯的眼神只在关照年身上,关照年说随你,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期待得到满足的感觉。

陈镯送他们下楼,柯艾跟他说再见,转身跟上关照年的脚步。

回了出租屋,柯艾倒回床上补觉去了,关照年关上门,靠在门上操作着手机屏幕,屏幕的摄像头随着手指的移动而移动,最后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便不动了。

他静静地等着,忽然画面里出现一个身影,正是陈镯。

陈镯走进房间,把关照年不用的毛巾叠好放进柜子里,转而出去收拾一地狼藉,画面中再次恢复平静。

这是柯艾装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他的床,设备连接到他的手机上,只要没被发现,随时随地监测,随时随地可看。

柯艾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中最在意名声,作风不端,招嫖淫秽的谣言都能直接给人开除了。”

柯艾说做就做,地发生。

关照年勾起嘴角,不过很快压了下去,眼神冷冷地盯着某处,突然用力踹了一下门,不堪重负的木门发出嘎吱的一声,似乎裂开了。

他妈的,那个合照。

这时电话及时响起,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发泄,关照年接起,“照年,什么时候来的岑县?也不跟我说一声?”

“蜈哥,”关照年说,“刚来一个月。”

“你来一下,有事儿找你。”蜈哥给了他一个地址,“龙腾水城,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混迹社会十余年,不会连这点感知都没有。关照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起白绷带缠上右手,缠了三四圈,有几分厚度了,接着拿出一把小型折叠刀塞进掌心,剪断绷带尾部。

开车到龙腾水城,给蜈哥打了个电话,蜈哥亲自来门口接他,一见到他便说:“哟,又帅了兄弟,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吧?”

“蜈哥好久不见,还是富贵如常。”关照年说。

“嗨,今天找你来呢,是想跟你说件事。”蜈哥带他走进一条小巷,“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了就好了,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这么多年了考虑考虑回来帮我做事?”

蜈哥说:“你是不知道,你走了好多人惦记着你呢,现在都还有人打听呢,你要是回来我给你翻三倍工资。”

走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停下,前后只有一条路,都站着几个人,见到关照年,玩味地看着他。

蜈哥拍拍手,“过来啊。”

一个男生走过来,关照年眯了眯眼,是那天在酒吧被他甩下去的那个人。

什么傻逼。

“对不起。”关照年干脆地道。

“我叫张颜颜。”男生说。

关照年连停顿都没有:“对不起张颜颜。”

张颜颜上下打量他,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他还以为有多难搞,就这?

关照年活动了一下脖颈,懒得计较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只想这场幼稚的戏码快点结束。

他给蜈哥点了一根烟,蜈哥会意,抽着烟说:“好了,行了吗?”

“这是我兄弟,你是我表弟,我谁都不偏袒,说开了就行了,别闹了。”

张颜颜盯着关照年,不肯:“凭什么?我下巴现在还疼!”

“你打他了?!”蜈哥皱眉看向关照年,“这就不好了。”

关照年直勾勾地盯着张颜颜:“那天喝多了,没把好力度。”

张颜颜被他盯得汗毛竖立,“让我扇你一巴掌,一笔勾销。”

楼上不知是哪家的东西打碎了,清脆地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响起女人的咒骂声,一阵闹腾过去,重新归于平静。

关照年慢慢开口:“没这么算的。”被这样狗仗人势的东西打,不如自杀。

张颜颜噎了一下,说:“真喜欢你这股劲儿。”

蜈哥啧了一声,“你他妈就是看上人家了!”

张颜颜瞪他一眼,对关照年说:“跟我吃顿饭总行了吧?我不计较了。”

蜈哥拍拍关照年的肩,“这小子就是看上你了,催命一样让我找人,嚯!一看是我自己兄弟,要是有仇有怨哥帮你解决,这有情有意的我就不好插手了。”

张颜颜说:“你说什么呢!”

蜈哥拿了一百块拍在关照年手心,“要是成了跟我说一声,这顿我请,亲上加亲啊!”

说完事蜈哥就先走了,张颜颜和关照年去找饭店吃饭。

关照年给陈镯打了个电话,说:“今晚来不了,让柯艾跟你吃。”

陈镯正好在择菜,开着扩音,关照年还能听到那边的水声,“哦……知道了,柯艾说她也不来了,也说晚上有事。”

在电话挂断前,陈镯忽然问:“你们不在一起吗?”

“不在。”关照年说。

“那下次吃吧。”陈镯的语气似乎轻快了一些,“我包饺子等你们来吃。”

“……你喜欢什么馅的?”陈镯又问。

张颜颜抱着手看关照年,有点不满,这人从那出来就开始打电话,没完没了还,“说完了吗?再走就走出岑县了!”

关照年瞥他一眼,说了句都行,挂了电话。

张颜颜问:“你不会是跟对象报备吧?”

关照年还没说话,张颜颜就说:“你有对象早说啊,我再喜欢你我也不当小三。”

神经病,关照年说完这句,推开一家饭店的门,张颜颜紧随其后,坐下来点单,问关照年喜欢吃什么。

关照年说随便。

张颜颜翻着菜单,说:“什么都随便,你这么好养活啊。”

“能活就行了。”关照年点了根烟,鼻子里吐出烟雾,无所谓地说。

张颜颜一抬头看到这一幕,再也无心看菜单,被他拿得死死的,迷得很,凑近问:“关照年,你怎么跟我哥混到一起的?”

“忘了。”关照年简短地说。

张颜颜说:“我哥贩毒的,难道你吸毒?”

关照年抖落烟灰,补充道:“他还卖淫。”

“那你……”张颜颜左右看了看,“你?”

关照年挑了下眉,见张颜颜纠结了一阵,坚定地说:“就算你是烂黄瓜我也要定了!”

“……”

关照年抽走他手里的菜单,点了几个菜,交给服务员。不知道是这家店的问题还是关照年的眼光有问题,上的菜一言难尽,张颜颜苦着脸,“这也太难吃了吧。”

关照年却照吃不误,他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块拌黄瓜,被酸得锤桌,关照年仿佛没有味觉,一口一个。

果然是能活就行。

吃完饭,关照年拦了辆出租车,张颜颜坐进车里,关照年付了钱把车门关上。贴心的要死,张颜颜心想,掏出手机给表哥打电话,直奔主题:“哥,你告诉我,关照年跟别人上过床没?”

蜈哥正在打牌,操了一声,“他来我那的时候才14岁,毛都没长齐,他想上也得有人愿意跟他上啊。”

那太好了,张颜颜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他说:“不过这小子18岁就自己出去闯了,挺有本事的,后面我就不知道了啊,自己去问,别来烦我。”

这么牛逼,好帅。张颜颜握着手机说。

关照年傍晚才到家,先去了趟车行,今天本来应该是他和柯艾上班,他有事走了,柯艾也不乐意上了,找另一个人顶上的。

关照年停了车,看店的人正在躺椅上玩手机,喊了声年哥。

关照年数了两百块给他,外加一包烟,“明天也要麻烦你,谢了。”

“谢谢年哥。”店员拿了钱,喜笑颜开,想起什么,说:“对了年哥,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们等了两个小时才走,还跟我打听你住的地方。”

关照年蹙眉:“你说了?”

男生立刻摇头,“没说没说,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啊。”

“谢了。”关照年发动车要走。

“年哥,他们还来怎么办啊?”男生有点紧张地问。毕竟那帮人看起来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关照年也不像。

“让他们等。”关照年留下这一句,走了。

联考最后一天,陈镯收拾书包准备回家,陈峰叫住他,“考完了,去庆祝下。”

陈镯啊地一声:“成绩都还没出,庆祝什么?”

“你别这么死板行不行?”陈峰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在手里拍了拍,像个暴发户:“我出钱,你来就行了。我爸出差了,我要往死里玩!”

“……”陈镯把刚装好的书放回桌洞里,只得答应。

岑县就那么大,陈峰定的是最大的那个的酒吧,邀了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酒吧。

陈镯也不是法的手法并不能使绷带放松,反而把伤口摩擦得越来越大,关照年看不下去,不顾他的抗拒一把抱住了他,陈镯静了一会,放声哭了出来。

关照年心中刺痛,紧紧抱着他,左手阵阵发麻,他捧着陈镯满脸泪水的脸,“我知道这两个月你过得很不好,对不起,我不该走,对不起。”

陈镯打了他一耳光,关照年咽下喉咙里的苦涩,说:“你打吧,只要你能好过一点!”

就算陈镯手脚并用,又踹又打,关照年也不放手,他尝到了嘴里的腥咸,哑着声音说:“尽管对我发泄吧,我知道你没有去医院治疗,出现了抑郁状态,我也看到了你手臂上有很多伤……”

陈镯一下又一下扇他耳光,“你滚!滚啊!”

关照年按住他的后脑勺,强硬地吻住他的唇,舔落他的眼泪,陈镯的眼泪似乎流不完,被关照年疼惜地擦去。

“原来那次你出血,是因为差点流产,让你疼了很久。”关照年的眼中有深深的愧色,他说:“对不起,怪我没有早点发现。“

陈镯在他怀里细细发着抖,“别说了,我会把他打掉。”

关照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为什么发现的时候不打,一个月的时候不打,要在我回来的时候打。”

陈镯说:“没有弟弟可以给哥哥生孩子。”

“你知道了。”关照年心头一颤,垂下眼睛,艰涩地道:“从小有人就说我妈跟别人跑了,我不信,我一直想看看我妈长什么样子。我爸腿瘸,喝完酒会打人,村长把我养大,回家就会被我爸虐待,上学经常被人欺负,十二岁村长去世,我就离家出走了,一直到现在。”

陈镯听得心好痛。

关照年把过往伤疤一一揭开:“下雨天会头疼,是因为有一次摔碎了碗,他让我跪在院子里,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和冰雹,我的头被砸伤,从此留下了后遗症。”

陈镯攥紧了被子,眼泪流落,滴在被子上,关照年擦掉挂在他下巴上的泪珠,他自嘲地笑笑:“村上的人说我妈很漂亮,我只见过照片,确实很漂亮,同乡的人说她在岑县结了婚,生了孩子,我想看看她,但是我先看到了你。你穿着校服,神采飞扬,很优秀,他们说你是一中的学生,我有点嫉妒,有点难受。”

陈镯说:“可是我过的也没有多幸福,妈妈也没有很爱我。”

“是啊,被假象骗了,你比我更坚强。”关照年指指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精神类疾病,遗传的,越执着越容易发病。那天凶了你,不是我本意,我只是,只是……有点委屈。”

关照年说:“我说这些不是想博你同情,我就是做错了,伤害了无辜的你,我想弥补,想补偿,想求你原谅我。”

陈镯盯着远处某个物件,说:“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回来。”因为关照年并没有发视频,他就知道一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事实的确如此,关照年即便当时多想报复欧胡芝,即便当时的恨意快冲破云霄,他也没有把视频泄露出去,他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快点恢复理智,把他对陈镯的感情理清楚!

陈镯摸上他的脸:“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一个人长这么大,辛苦了。”

关照年说不出话,陈镯轻声说:“我害怕我们的孩子会重蹈覆辙。”

“不会的,”关照年肯定地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更好的生活……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陈镯看着他的脸,“你别这样。”

关照年说:“是我有错在先。”

“……”陈镯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想欣赏那颗玉兰花树,枝叶在日光里摇曳生姿,没有回答。

护士来打药剂,陈镯伸出胳膊,胳膊上一团一团的青紫色的针孔,看得揪心,关照年呼出一口气,替他按住针孔,帮他换衣服。

陈镯脱掉衣服,已经有点明显了,圆圆的小肚子。关照年摸了一下,鼓起的皮肤要更紧致一些,他也不敢用力,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新旧疤痕交叉,不复之前的光洁白嫩。

下午出院回家,一打开门,地板上鲜红的血迹夺目刺眼,陈镯看也没看走过去,关照年拉住他,把他抱到沙发上,取了帕子和水来擦。

房间里也有一股血腥味,床单和被子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血,关照年全部扔掉,打开窗户透气,换了一套新床品。

打开衣柜,最上层放着一罐未拆封的奶粉,关照年取下来,看到了右下角的价格。

1588。

这样一罐奶粉,价格居然这么高。

关照年把奶粉放回原位,摸到兜里的银行卡。他还有另一张卡,卡里只有二十万,是当年去香港前存下的,还可以先用一段时间。第二天他给陈镯办了一张储蓄卡,打了十万进去,用于他的日常开支。

陈镯并不怎么花钱,除了要检查和吃药,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而且关照年在的时候,这钱一般由他负担,用钱的时候就更少了。

陈镯说:“太多了,我用不了这么多。”

关照年在给他伤口涂药,愈合得差不多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陈镯身上留下这些难看的疤,每天都准时准点擦药。

“我怕你不够用。”关照年说:“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想花就花。”

陈镯点头,喝了一口热水,“你中午回来,那里不忙吗?”

他回了蜈哥底下做事,为了晚上能早点下班,早上走的很早,关照年说:“想和你一起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的饭盒,他不会做饭,陈镯也做不了,是关照年在龙腾水城的后厨里盯着做然后带回来的,他看着也不难,打算有空的时候学两道菜。

陈镯咬着吸管,躲避他的目光,“来回要花很多时间,很累。”

“看到你就不累了,”关照年自然地说,“也不远,就一个小时。”

没有车,单纯坐公交,当然慢,陈镯的耳朵有点红:“你没必要这样。”

“陈镯。”关照年叫他的名字。

“嗯?”陈镯疑惑地看过去,关照年的手抹去他嘴角的水液,语气轻柔:“这是我爱你的方式,不要感到负担,也不要推开我。”

“一个人长这么大,辛苦了。”这句话有点耳熟,是陈镯那天对关照年说过的话。

关照年揉了把他的头发,把桌上收拾干净,陈镯低低地嗯了一声。

二人商量好生完孩子再复学,陈镯便彻底无事可做了,每天在家睡大觉,关照年偶尔也会接他到龙腾水城玩,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陈镯的情况好了不少,不再有伤害自己的倾向,只是很容易失眠。

而关照年就忙得多,有时候正吃着饭也要马上出门,陈镯心里不乐意,但看他这么辛苦,忍了忍没有说。

这天凌晨时关照年接了两个电话,关照年简单低语几句,挂了电话,叹了口气,陈镯睡眠浅,问他怎么了。

关照年下床穿衣服,说:“没事,我去看看。”

陈镯拉住他的手:“早点回来。”

关照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反握他的手:“好。”

正好前些天蜈哥借了他一辆车,关照年开车到龙腾水城会所,听今天值班的员工说是一个大客户的老婆来这闹,大客户不肯见她,已经在里面闹了一个小时了,客人都被吓走了,他们没办法,只能联系关照年。

关照年走进去,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瓶酒,她仰头喝掉一杯,又倒了一杯,看到关照年,嗤笑:“你是这儿经理?上去给我把林城东叫下来。”

关照年让服务员给她送了一套洗漱用品,把她爱喝的酒都端上来,拿了包间房卡上楼,先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回应,他直接刷开了门。

林城东转过头看到是他,说:“吓我一跳,你可算来了。”

关照年关上门,随手把房卡扔在桌上,“怎么回事?”

林城东长舒一口气,“闹离婚呢,她死活不肯离,行吧,不离我走还不行吗?结果我走哪跟哪,老子真的受够了!”

关照年倒了杯水,“你们上个星期还在泰国旅游。”

林城东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的?”他递烟给关照年,关照年摆手,“戒烟了。”

林城东便自己抽了,说:“你帮我送她回去,今天酒吧的损失我来赔。”

“送不了,”关照年按了按额角,说:“我得在天亮前回家。”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陈镯今天产检,要是因为送别人的老婆回头耽误了他检查,就算陈镯不介意他也做不了这事。

关照年无奈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林城东捂着脸:“一言难尽啊。我小情人怀孕了,我想把她送国外去,但她盯得太紧了,这给我愁的。”

他刚说完,灵光一闪,对关照年说:“不然你把她接你家去……”

关照年立刻说:“不行。”

“又怎么了?”林城东奇道:“这不行那不行,你今天是怎么了?”

关照年摩挲着杯壁,怀孕这事陈镯还没打算对外说,那他自然也不能说,便说:“家里有人,不方便。”

“哦……差点忘了,”林城东听过蜈哥提过几句,他话头一转,“你媳妇是不是,那个年纪挺小的。”

“是。”关照年说,“陈镯。”

“年纪小的哪都好,就是闹腾,”林城东说,“那这样你看怎么样,我给你两万,就当请你当司机总行了吧?你赶快把她送走,我明天还有飞机,耽误了就完了。”

关照年有点被说动了,毕竟他现在的确缺钱,无论大的小的,是钱就挣,白送上门的不可能不要,趁这个机会顺便谈谈合作,他说:“这个可以,我回去也好交待,再过段时间我想做条流水线,到时候还得麻烦林总牵线。”

林总大手一挥,“只要你能把楼下那个女人弄走,别说一条了,十条我都给你牵。”

关照年得了他的保证,起身要走,林城东问:“你准备怎么把她弄走啊?她软硬不吃,连我都打,你小心点啊!”

关照年自有办法,下楼时那个女人还在喝,手里摇着红酒,“怎么?人呢?”

关照年接着给她倒酒:“林先生说等会下来。”

王云盯着他看:“你叫什么名字?”

关照年说:“陈镯。”

“挺帅的,”王云说,“留个联系方式?”

关照年把工作微信给了她,王云心情很好地喝了口酒,勾勾手,让他过来。

关照年刚一走近,王云忽然蹭了上来,长长的指甲戳着他的皮肤,关照年立刻把她推开,王云故意用力在他脖子上挠了一下,“装什么呀,你不喜欢吗?”

关照年紧蹙着眉头,拉高了衣领,他闻到王云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担心自己会沾染上这味道,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拿纸擦桌上的水渍,没擦两下,王云就无意识倒在了沙发上。

关照年拍拍手,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落下来,这是会所里常用的一种迷药,过去这么多年药效依旧强劲。他和另一个员工把王云架上车,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如果顺利的话,来回四个小时,回家还能给陈镯带早餐。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关照年又拌了一杯水喂给她,足足下了一包的量,能让她从今天睡到明天,要不是这药对精神有影响,他都想拿给陈镯吃了。

出门前陈镯被吵醒,也不知道现在睡着了没有,关照年开着车往城外去,想了想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

为了能早点赶回去,关照年一路疾驰,好在半夜路上车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市里,把王云交给前来接应的人,对方给林城东打了电话确认,林城东知道他有手段,不知道是这种手段,说了好几句佩服,让对方当场把两万块现金给了他。

关照年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两捆,放进车里,他靠在座椅上休息了一会,没有多做停留,赶了回去,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他停车上楼拿钥匙开门,才反应过来忘记给陈镯买早餐了。

陈镯在侍弄阳台上的花,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他一脸疲态,“你睡会吧。”

关照年点点头,抱着他亲,“我走了之后有睡着吗?”

陈镯低头看,说:“没有。”

“下次我把手机静音。”关照年懊恼道,“陪我睡会吧,还要去医院,记得叫我。”

陈镯答应下来,关照年沾枕就睡着了。但陈镯没有叫醒他,自己去了医院,关照年醒来时房间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一看时间,下午三点。

那一刻心跳都停了一瞬,他喊陈镯,没有回应,他给陈镯打电话,陈镯说他在医院,正在做最后一个项目。

关照年马上拿了车钥匙赶去医院,陈镯按着手上的针孔在门口等他,把一张报告单给他看,“宝宝很健康。”

关照年接过,没看,“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一个人也可以啊,”陈镯扔了棉签,“而且你一夜没睡。”

陈镯先上了车,说要去吃馄饨。关照年跟着上车,问:“只想吃馄饨吗?还想不想吃其他的?”

“不想。”陈镯看着窗外说。

关照年开车找了个店,下车去买,没多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让他趁热吃。

陈镯用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吃了一小口。关照年一手给他端着碗,一手看手机,回了两条消息,整理了下项链,忽然摸到脖子上有一丝异样。

关照年打开后视镜,那块儿果然有个不大不小的红痕,啧。

他问陈镯:“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陈镯问。

“这个。”关照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问?”

陈镯不理解:“有什么好问的?”

关照年说:“为什么不能问?”

陈镯放下勺子,“那你现在说。”

关照年一哽,说:“昨天送客户老婆回去,被她弄的。”

“别人的老婆为什么要……这样你?”陈镯莫名其妙,“还有你昨天出去一晚上就只是去送客户的老婆?”

“……”

关照年说:“就是这样。”

陈镯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镯喂了他一颗馄饨,关照年咽下馄饨,默了一会,问:“你不在意?”

“我在意啊,可是如果你真的在外面有什么,我又能怎么办。”陈镯说,“整天疑神疑鬼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关照年说:“你问一句会怎么样?我又不会嫌你烦。”

换作别人,巴不得两口子各过各的,他倒好,陈镯不问他还要闹脾气,陈镯搅了搅汤,“我知道你不会乱来才不问的啊,这不是放心你吗?”

关照年不理解:“你要是真的在意怎么一句都不问?你不是放心我,你是不想管我。”

陈镯被他说的想笑,一把放了勺子,“我管你有什么用啊?你要是想,我还拦得住你吗?”

关照年说:“没用就不管了?更何况你管都没管,抛下我自己来医院了,有我没我都一样。”

眼见越说越偏,扯的都什么跟什么,陈镯赶紧打住,“好了,不要说这个了,我相信你跟客户的老婆什么事都没有,我知道你工作忙,所以想让你多睡一会,我还有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关照年说,“没领会到你的一番苦心。”

还来劲了,陈镯一股脑靠回座椅,“不吃了。”

关照年看着手上的馄饨碗,起码还有三分之二的量,他又开始暗自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拌嘴,他把碗递到他面前,“再吃点。”

“不要。”陈镯瞥他一眼,“你跟客户老婆吃去吧。”

关照年跟他对视两三秒,随后两人都笑了出来,陈镯说:“你每天颠三倒四忙成那样,我要是每件事都问个底朝天,说不定你第二天就不想回家了。”

关照年说:“那也比不闻不问强。”

陈镯扶额,“下次一定问,行了吧。”

关照年这才满意,低头看那张报告,盯着上面的阴影看,“这么小一个。”

“医生让我补点营养,不然宝宝生出来会像老鼠。”陈镯被自己逗笑,乐了半天。

关照年把单子折好,“也是,应该给你好好补补。”他把那两万块现金拿出来,说:“昨晚挣的,我等会存到你卡上。”

陈镯两眼放光,抱着他亲了一口,关照年被他扑得一抖,把碗拿远了一点,省得泼出来,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更加坚定了要努力挣钱的想法。

从做完检查那天起,关照年肉眼可见越来越忙,以前再忙晚上也会回家睡觉,陈镯虽说是一人独自入睡,但半夜或者早上醒来时能看见他,心里也是踏实的,他也能说服自己,关照年工作忙,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

但关照年开始出差了,谈生意,本来还说要走一个半月,一看陈镯脸色差得要命,才连忙改口五六天,期间让小助理来给他做饭,陈镯不喜欢外人进他的家,瞒着关照年让小助理别再来了,他有时候看着这个空落落的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卡上的余额从十万到十二万,再变到二十万,三十万,关照年一直不间断地给他汇钱,经常说的话就是怕他不够花,但陈镯今天一口气买了好多东西,也才花了不到一千。

再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陈镯觉得自己又生病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反复告诉自己要为宝宝着想,不要给关照年增加负担,于是他把之前吃的那些药都翻出来吃了一遍。

孕期尿频,他时不时得跑厕所,躺在关照年的位置上,捂着脸哭了一声,他想坚强一点,可一旦有了缺口就再也堵不住,最后没忍住哭了一场,哭累了就睡着了。

醒来时关照年已经到了家,手边立着行李箱,刚进门的样子,正给他盖被子,握了一下他的脚踝,皱了下眉:“这么凉。”

陈镯心情低落,默默把脚缩回被子里,没说话。

关照年以为他刚睡醒兴致不高,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毛绒玩偶,是一只小金毛,放在他脑袋边,“出差看到的,喜欢吗?”

陈镯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把毛绒玩偶抱到怀里,摸了摸他身上的绒毛。

关照年又说:“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陪你。”

没想到陈镯听完这句话,直接把小金毛扔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关照年愣住了,“你……怎么?”

陈镯感到一阵阵的难过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发抖:“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关照年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停顿了一会,捡起小金毛出了房间,关上门。

几秒后,陈镯听见门口传来关门声,他立刻下床去看,关照年又走了,那只小金毛也被他带走了。

陈镯晕头转向扶住墙,又想哭,又想吐,最后扯出了一个苦笑。

也许是自己的态度太不好了,关照年出差这么累才回家,还给自己带了礼物,走了也是他造成的,陈镯想,道个歉就好了,关照年会原谅他的。

陈镯拿着手机,给关照年发了个信息,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关照年说:不用等我,先睡吧。后附一条转账。

陈镯坐在床上,一边哭一边吃药,泪水打湿了手机屏幕,他自己都想问为什么有那么多眼泪流不完。

关照年刚落地不到两小时,回家不知怎么惹恼了陈镯,他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就被蜈哥一个电话叫走,说是之前约的客户今天刚好有空,赶紧去谈。

关照年便马不停蹄地去了,路上陈镯给他发消息,他想着先转个账安抚一下,回去再慢慢问也不迟。

蜈哥有意帮他,合同也不算难签,带他转了几个局,晚上十点终于散了席,关照年按着头,身心俱疲,只想回家抱着陈镯好好睡一觉。

蜈哥拍拍他的肩,“你这么拼干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想赚钱。”

关照年说:“要用钱的地方多。”

“你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蜈哥想了一下,说:没车没房没老婆,哪来的压力?”

关照年闷头喝了一口酒,理了理手上的合同,一个月的时间,他做了一条产品流水线,下个月投入生产,还接替了会所的酒水供应,去外地谈了好几次总算谈了下来,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供应商了,但他总觉得还不够,想再多挣点,再快一点。

一罐奶粉1588,让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养育一个生命所需要花费的成本,关照年希望他和陈镯的孩子可以在优渥的条件下长大,也希望陈镯将来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所以在陈镯离不开人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赶快把生意做起来,以后孩子出生了,顾虑就更多了。

蜈哥说:“听说上回林城东的老婆是你送回去的,还给人下了药。”

“没办法,只能这样。”关照年说,“那药副作用不大,就让她睡过去了而已。”

“他那老婆跟个疯子似的,你小心点,之前林城东一个情人被她抓到,给人毁容了。”蜈哥点了根烟,“林城东是跑了,你跑不了,还有那药是禁药,要是风声透出去可不好弄。”

蜈哥当年就因为这药栽过一回,要不是关照年聪明提前把药销毁了,警察查不到只能收场,否则蜈哥牢底都要坐穿,过去这么多年虽然相安无事,但也得小心为上。

关照年了然,打算回去就处理掉,他现在做事必须小心。

“他给了你多少钱?”吴哥问。

“两万。”关照年说,现在觉得这两万完全是个亏本买卖,给他埋下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要十万都不为过。

“我让人在警局听消息,真有事就通知你,会所你再干段时间就退吧,那儿也不是个好位置。”蜈哥说:“跟我回去吃个饭?跟这群人精吃饭,老子饿都快饿死了。”

“不了,”关照年说,“陈镯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

蜈哥说:“他一个人在家怎么了?不让你出来应酬?”

关照年说:“是啊,不然闹脾气。”

蜈哥稀奇地看着他,“你听他的话?”

“听啊。”关照年把合同收拾好,“我得赶紧回去了,太晚了。”

蜈哥目送他离去,感叹有老婆并不是一件好事,连关照年这样的人都得被驯得服服帖帖的。

关照年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昼夜颠倒又是一天,陈镯的脸他都没看清,每天忙这忙那,都没时间关心他吃没吃饭,他打算忙完手上的事情好好陪陪陈镯,把欠他的都弥补回来。

打开门,屋子静悄悄的,陈镯应该是睡下了,关照年把合同放在桌子上,打开客厅小灯,猛然看见陈镯靠墙抱着腿坐在地上。

关照年僵立了一瞬,快步走过去,伸手拉他,“你怎么在这?怎么了?”

陈镯的脸湿湿的,都是泪,关照年一头雾水,拿指腹给他擦:“发生什么事了?”

陈镯扑进他怀里,鼻音浓重:“你还要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关照年顺着他的背,把他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半蹲在地上,自下而上注视着他:“跟我说说,怎么了?”

陈镯张了张嘴,看见他因长时间奔波而发红的眼眶,眼下乌黑,显然没休息好,他又说不出口了。

他抹了抹眼睛,说:“我困了。”

关照年不勉强他,说:“想告诉我的时候告诉我,好吗?”

陈镯点头,关照年捏了捏他的脸,洗漱完拥着他躺下,陈镯的肚子有四个月了,却还和三个月的没多大分别,关照年一般会特意离他远一点,怕睡觉时无意挤到他,但陈镯喜欢贴着他睡,那他没办法。

陈镯久违地靠着他肩膀,真诚的许愿时间可以过的再慢一点,没有烦人的电话,最好就停留在这一刻。

关照年第二天依旧走的很早,即便刻意放轻了动作,陈镯还是敏锐地听见了他出门的声音,陈镯变得焦躁不安,甚至止不住的难过,直到关照年的信息发来,说自己上班去了,中午会回,陈镯看见后心情好了大半。

他忽然惊觉,自己对关照年的依赖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关照年中午回来时提了一条鱼,说给他熬鱼汤喝,他翻了翻冰箱,疑了一声,“怎么食材这么少?助理没给你做饭吗?”

“我都吃完了,”陈镯面不改色,“没有补新的。”

关照年上次出差前把材料买齐,让助理按着他的食谱做,他想起来除了第一天有发照片过来,后面好像都没有发。

“胃口这么好,”关照年背对着他说,“看来我今天要多做点饭。”

陈镯听到饭就反胃,吃了两颗酸草莓压一压。

关照年让他别站在厨房,油烟味重,影响食欲,陈镯便去给花浇水了,关照年摸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个消息,问是不是没来给陈镯做饭。

小助理吓得发了两大段文字,意思是做完第一顿后陈镯就不让他进门了,也不让他告诉关照年,原先他还担心陈镯不吃饭,还想努努力,但陈镯态度坚决他只好放弃,后面陈镯吃的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关照年把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了一口气,默念陈镯还小,陈镯还小,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吃饭时陈镯果然没胃口,但鱼汤熬的很好,他喝了两碗,鱼肉就吃了几口,一直在吃那盘草莓,快见底了。

关照年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冰箱里的那些东西,你是吃了还是丢了?”

陈镯看他一眼:“吃了。”

关照年冷笑一声,“吃了?连那五个卷心菜你都吃完了?”

陈镯慢慢放下筷子,“好吧,我丢了。”这些菜都有保质期,时间一长要么焉了要么过期了,为了不被发现,只能丢掉。

祖宗啊,关照年压下一股恼意:“为什么不让助理给你做饭?我不在你都吃的什么?”

陈镯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

“那你都吃的什么?”

陈镯还是老实,吐出两个字:“零食。”

“零食?!”关照年差点就拍桌了,他准备的东西都是些上好的补品,价值大几千,他丢了也就算了,还能再买,但他放着这些东西不吃要去吃毫无营养的零食,把他气得头疼。

陈镯说:“我真的吃不下嘛。”

关照年让他把零食都交出来,陈镯不情不愿地打开橱柜,里面还有满满当当两大袋子的零食。

关照年拿出来一看,薯片,酸奶,果冻,方便面,连辣条都有!

关照年再次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给他打了太多钱,不然他也不会买这么多,然后全部没收了。

陈镯闷闷不乐回到座位上坐下,关照年跟他好声好气地解释:“你本来就要补营养,你还去吃那些垃圾食品,吃坏身体怎么办?我给你买的哪样不是最好的,你不吃我也不怪你,零食我没丢,每天吃一两包得了,不能当饭吃,行吗?”

陈镯哦了一声,关照年狠狠亲了他一口,“真会磨人。”

有关照年在家盯着,陈镯是不吃也得吃,还得关照年哄着吃,陈镯还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关照年还在意他,一扫先前的低沉。

但过了没几天,关照年又要出差,他说出差五天,实际上根本不确定,只想过了他这关,速速处理完赶回来。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陈镯的吃饭问题,他不在家自然没办法盯着他,于是跟他商量能不能让助理回来。

可怎么说陈镯都不愿意,不肯让步,关照年止住话头,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陈镯盯着脚尖:“你不走不就行了。”

关照年缓缓站起身,产品提前投入使用了,反响很好,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扩大规模,把渠道固定,机不可失,他说:“这次真的不行。”

“我第一次跟你提要求。”陈镯仰头看着他,眼神受伤。

关照年不忍心对上他的眼神,移开视线,抱了抱他,“等我回来。”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陈镯的心跌落谷底。

离开家时,关照年想,只允许这一次对陈镯的要求视而不见。等待登机时,关照年一直看着他和陈镯的聊天界面,想发点什么,但删删写写,最终一句都没有发出去,沉默地转了一万过去。

落地后关照年拿出手机,陈镯没有收,停留在两个小时前,客户的司机来接他,关照年提了行李上车,想等有空的时候再打个电话给他。

有个客户很赏识他,想跟他合作,带他去看了自家的工厂,为他介绍未来的商业方向,看完后聚餐,这一帮人里只有关照年年纪最小,其余的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上小学了。

他们便起哄着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关照年笑着拒绝:“我已经有家庭了,老婆怀孕四个月。”

“这可不能开玩笑啊,”一个脑袋秃秃的男人说,“小兄弟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是,”关照年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老刘说:“可是我看你连婚戒都没有啊。”

关照年一怔,说:“还没办婚礼。”

“那好了,”张老板说:“没结婚的男人最自由,吃完饭跟我们去唱唱歌,老婆怀孕了多少不方便你说是吧?”

另一个人起哄:“像小关总这样的,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啊?还是年轻,低调!”

其他的人都笑起来,男人除了谈这些没用的就只剩下面那点事,关照年早知道他们的恶劣,笑笑没说话,陪他们喝到最后,装作喝醉先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关照年洗了把脸,吃了颗解酒药,缓了缓神,看了眼手机,他给陈镯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始终打不通,他找了助理过去看看陈镯的情况,助理说一切正常,还看见陈镯下楼散步,给他发了照片,他才放心,这次忙完,他一定会向陈镯好好解释和补偿。

生意的进展比想象中顺利,花了三天选定了厂址,接下来就开始陆续完善设备和招工人,这将是个漫长的流程。可到第六天关照年就坐不住了,因为陈镯不仅不回信息,连楼也不下了,助理说他蹲了两天,房间的窗帘都没拉开过。

关照年握着手机,心跳徒然加速,脑海里冒出许多画面,每个画面都让他绝望,他再次拨打陈镯的电话,毫无例外无人接听。

关照年放下手机,一股无力缠绕着他,他不能走,一旦离开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有可能功亏一篑,他不愿意放弃这个上升的绝佳机会,可同样的他也不愿意把陈镯放在未知的因素里。

他坚持不懈地打,终于在半夜一点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很重,他低声说:陈镯,最近好吗?

陈镯没有回答,关照年盯着落地窗说:再等等我。

过去两分钟,关照年似乎听见他压抑的哭声,随后陈镯说,好,挂了电话。

关照年静静站立着,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得到陈镯的许诺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反而更觉得心慌无措,酒店的隔音很好,没有一丝杂音,暖色灯光打在他肩头,肆意流淌。

突然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去他妈的生意,去他妈的客户,我要回家看看陈镯!

深夜已经没有直达岑县的航班,他辗转了两个机场,在第二天上午落地,风尘仆仆回到家,打开门看见这一幕:陈镯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抠着喉咙,趴在垃圾桶旁边剧烈地呕吐。

关照年心口一痛,把他捞起来,看到桌上是一晚清汤寡水的面条,连油星都看不见,关照年万万想不到这样一碗东西,他都能吐成这样。

陈镯的眼睛因为呕吐而泛红,声音沙哑:“你怎么回来了?”

关照年蜷了蜷了手指:“我想见你。”

陈镯淡然笑了一下:“我是你养的宠物吗?想抛下就抛下,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给点安慰,是吗?”

“不是……”

陈镯打断他:“闭嘴。”

关照年消了声。

陈镯闭了闭眼,倒掉那碗面条,说:“你回去吧。”

“我去哪?”关照年问。

陈镯有些激动地喊:“去忙你的工作!”

关照年握住他的手,“我们好好聊聊。”

陈镯挥开他的手,“有什么好聊的,我不想跟你说话,快点走!”

关照年只得收回手,盯了他一会,真的抬脚往门口走去。

陈镯攥紧了手心,咬着牙没有回头看。

“咔哒。”门关了。

陈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关照年的身影的确消失了,刚刚的对话仿佛是他的幻想。他急切地跑过去拉开门,一头撞进关照年的臂弯里,关照年的声音自上而下:“为什么要嘴硬呢?”

陈镯气愤地甩了他一耳光,关照年不管不顾地抱住他,反手关上门。

陈镯一下就绷不住了,哭骂道:“我讨厌你!我不要你接电话!我不要你出门!我不要一个人吃饭睡觉!!我也不要你的钱!!”

“好,好,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关照年一句句答应,陈镯崩溃的哭,锤自己的头,关照年拉住他的手,又被他扇了一耳光。

“谁要你的钱?!谁要你的钱?!”陈镯把手机摔了个稀碎,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你知道家里一个月要交多少水电费吗?你知道家里哪些东西用完了吗?你知道我一晚上要醒多少次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钱钱钱!”

关照年哑口无言,陈镯说不要他的钱,一时有些迷茫,陈镯说:“如果你要这么补偿我,我宁愿不要!”

关照年霍然抬头,“我知道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等我忙完……”

“还要等,还要等!”陈镯听不得这个字眼,眼泪夺眶而出:“你跟他们一样,都是骗子!!”

关照年僵化在那里,“怎么会,我不是……”

等待,这个词从陈镯记事起就一直在执行,等妈妈回家,等爸爸回家,等陈镯考个好成绩,等陈镯长大成人,可本应该兑现的承诺一个都没兑现,只是一味地用钱堵住他的嘴,关照年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这么做,一模一样的行径,一模一样的离去。

长大后的陈镯以为可以逃离这个循环,其实还是和那时没什么两样。

关照年不在的时候,陈镯无数次在夜里哭泣,怕他和爸妈一样用挣钱做借口,把他放在家里一天又一天。

关照年紧紧抱着陈镯,听着他的控诉,心里也难受。陈镯很少发脾气,只会悄无声息地发泄对他的抱怨,当他反应过来时陈镯已经浑不在意了,如此一来,他忘记了陈镯最渴望的是陪伴。

“对不起,陈镯。”关照年后知后觉这些日子忽视了陈镯的情感需求,他是个传统的男人,认为在家庭中作为丈夫,他应该为另一半以及孩子打造更好的物质条件,但他没有问问陈镯,是想要那最大的钻石,还是陪他烤小面包。

关照年怜惜地擦去他的眼泪,陈镯抽噎着,关照年语气亲和:“那天晚上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个?”

陈镯点头,关照年抱歉地亲亲他的脸,“我知道了,我改。”

他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问:“这么想我回来,那为什么昨天打电话你还答应我?”

陈镯吸了吸鼻子,没搭理他。

关照年揉了揉他的头,没再问,做了碗蛋炒饭,洗了盘水果给陈镯吃,陈镯捏着勺子,看着关照年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出神。

关照年把他的手机捡起来,来回看了看,说:“摔成这样,给你换一个吧。”

这部手机用了五六年了,是欧胡芝用剩下的,早该换了。

陈镯说:“你的手机也坏了。”

关照年这手机是自己起床气犯了砸的,除了屏幕碎点以外不影响使用,他觉得没必要换,在他旁边坐下来,“我的能打电话就行了,你以后去上学要用手机的地方就多了。”

他吃了一颗草莓,被酸得睁不开眼,陈镯没忍住笑了一声,关照年牵住他的手,说:“笑起来好看,多笑笑。”

陈镯却收起笑容:“你这样回来,没关系吗?”

“找了人代替我几天,”关照年说,“我说我老婆怀孕,很想我,不回来不行。”

陈镯瘪瘪嘴:“我没有叫你回来。”

“对,是我想你了,”关照年说。

“但是那天你走的很干脆。”陈镯第一次提出要求却没有被采纳,到今天依然耿耿于怀。

“唉,再不走快点真的要走不掉了。”关照年摸了下自己的脸,“今天打我两下,舒服多了吧?”

“……”陈镯埋头吃了两口蛋炒饭,刚刚情绪上头,一时冲动发了脾气,说了许多不理智的话,他心里清楚关照年赚钱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家,他也很努力地配合关照年,只是没有坚持住,露馅了。

他就是很依赖关照年,分开就会焦虑,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他不想知道关照年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因为他会嫉妒那些人分走了本属于他和关照年的时间。

陈镯放下勺子坐到关照年腿上,关照年搂着他的腰,观察他的肚子,说:“是比之前大了。”

“快五个月了呀。”陈镯摸他脸上的红印,没想到自己手劲会这么大,“疼吗?”

“废话,”关照年笑起来,“你发起脾气来倔得像一头牛,拉都拉不住。”

陈镯低垂着眼睛:“下次不会了。”

“没事,”关照年说,“我犯错你打我,能接受。”

陈镯主动凑上去,贴住他的唇,关照年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分开,陈镯问:“你为什么总要给我转钱?”

关照年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说话可能会说错,转钱总没错吧。”

“……”

关照年看他的脸色,迟疑了一会,问:“我说错了吗?”

陈镯从齿缝里憋出一句:“拿钱打发我?”

这差别可大了,关照年否认:“当然不是,我是觉得隔着手机说不明白,想回来当面和你解释,转钱也只是顺手的事,你看我哪回转完账就放手不管了?”

陈镯低着头想了想,两只手放在肚子上,无意识抚弄着,关照年觉得他可爱,颠了颠腿,看出他的心事:“放心,钱给你,爱也给你,应有尽有,想要多少有多少。”

陈镯被他哄笑,心情好了大半:“你不能用工作忙当借口,你也要参与到这个家来,你下次再一问三不知就会被我赶出去。”

“遵命,”关照年贴近他,用鼻尖蹭他的脸:“说起我来一套一套的,在哪学的?”

陈镯抬起下巴说:“我自己总结的。”

关照年简直稀罕得不行,把他扔到床上好好亲热了一番。

晚上睡觉前,陈镯泡着热水脚困得睁不开眼,关照年帮他擦干脚,抱回床上,陈镯拉住他,“你还要出去吗?”

“不走,我洗个澡。”

陈镯这才放手,关照年在客厅坐下,活动了一下脖颈,稍微放空了一会。把厂子的事情安排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得他亲自到场谈,应该要延后了。他拿出一个记账簿,上面记录着每一笔都是惊人的五位数以上花销,其中还有陈镯上大学以及孩子十岁以前的费用,他都分开攒好,以免到时出意外。

其实开这个厂他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原始资金不够,他去银行贷了款,他身上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快速地把事情办好的原因,好在一切顺利,只要厂子运作起来,很快就能够还清。

这些他都没跟陈镯说,省得他担心。

关照年拆开手机壳,后面有一张红底照片。一个月前陈镯去学校办休学,关照年去接他路过荣誉榜,一个工人正把上次的成绩换下来,关照年注意到一张红底照片被随意扔在地上,他捡起来,正是陈镯。

而榜上的位置已经被新的人所取代,陈镯,以往这个学校里最拔尖的学生成了过去式。

他收藏着这张照片,就好像收藏着曾经的陈镯。

关照年洗了澡回房间,陈镯睡在他枕头上,迷迷糊糊给他让位置,关照年挨着他躺下,被他温热的体温包围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01

陈镯紧跟潮流,玩梗的时候关照年不仅接不上,还会一本正经地回答。

关照年出差,陈镯握着门把手,我们还会再见吗老公?

关照年:又不是死了,说的什么话。

然后摸摸他的头,说:就去两天。

02

关照年喝醉后会狂给陈镯转账,摸他的肚子说他很辛苦,什么都让着你,什么都给你。

孩子也在一边着急地牙牙学语,怕关照年比他更会扮可怜。

陈镯在这一大一小之间来回哄,口水都干了。

03

关照年很难对陈镯冷脸,因为舍不得,也做不到。

但陈镯舍得,凶起来又骂又踹,连自己都打。

关照年把他想成一只愤怒委屈的小牛,很有耐心,哄多久都愿意。

04接上条

陈镯从来不当着外人的面和他发脾气,也不在家和他发脾气,因为有孩子。

最合适的地方变成了车上。

关照年有时候得把车停在路边挨训。

05

关照年从来不会觉得陈镯发脾气难以忍受,相反,他觉得陈镯说的都非常有道理,听就完了,并偶尔走神,心想不愧是高材生。

06

关照年也发过火,原因不保真是对方老板喜欢陈镯,一脚把会议室玻璃门踹碎了,一战成名。

07

关照年发怒,除了陈镯所有人都完了。

陈镯发怒,只有关照年完了。

08

陈镯有天忽然说想跟他做同学。

关照年接:校园恋爱十有九悲。

陈镯捧腹大笑。

09

陈镯严肃起来:真的,我真的想和你做同学。

关照年指指在地上玩纸的孩子:替父从学。

陈镯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10

陈镯掐自己大腿止住笑:你去上这个大学,我都给你看好了,以后我接你放学。

关照年一看,老年大学,一秒黑脸。

陈镯被他掀翻在地毯上,还在笑个不停,直到关照年把孩子送去邻居那儿才觉得不对劲。

11

陈镯每天都开心,因为每天都被爱。

12

高三复学时期。陈镯每周从学校回来时会跟他兴高采烈地分享有趣的事,关照年会说家里用了多少水电费,孩子的奶粉和尿布换了一个牌子,还有上个星期孩子身上起红点是因为沐浴露,打了针已经好多了。

陈镯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又看了看关照年身上不重样的逐渐向中年男人靠拢的衬衫,惊讶:你当家庭煮夫会不会被你同事孤立?

关照年:谁管他们。

陈镯星星眼:你好帅。

13

陈镯有次吃完烧烤吃了两根冰激凌,肠胃炎发作没告诉关照年,是室友送他去的医院,关照年打电话过来看到他在医院,脸都青了,进病房的时候那脸色沉得吓人,室友悄悄问陈镯:他不会打你吧?他是你老公吗?

陈镯憋不住笑,咳了两下,关照年脸色更难看了。

14

关照年是陈镯的树,陈镯是树下的花。

他和陈镯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放轻语气,陈镯自己没意识到,其实他很会撒娇。

孩子自己穿好衣服,关照年奖励一块钱,陈镯摇他的手臂:那我呢哥哥?

如果有一天陈镯不这么讲话,那是他没养好。

不能成为没用的男人。

15

关照年想把纹身洗掉,怕对孩子影响不好。

陈镯:不会有影响的。

关照年:为什么?

陈镯:我生的,我说没有就没有。

关照年:好霸道。

后来也没有去洗掉,孩子被外人恶意诱导,说纹身的都是坏人,关照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陈镯拎起孩子就一顿打。

因为他知道关照年纹身是为了遮疤,这么大面积的纹身,可想而知受的伤会有多重,所以他生气,他的孩子怎么可以不站在爸爸这边。

最后孩子哭着和关照年道歉,被关照年抱起来擦眼泪,陈镯还想去找那个人算账,被他拉住。

关照年说,算了,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陈镯骂了一句,关照年拥他进怀里,低声说谢谢。

你保护我,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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