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表态,弘晳就当他身处深宫什么都不知情,撒娇诉苦般地说:“玛法可知道,外头如今都在传孙儿什么?”
“他们竟说孙儿和蒙古人勾连,是大清的叛国罪人,是准部余孽,要卖了朝廷示好。说噶礼是孙儿手底下的人,还有常泰,跟孙儿也是一伙的。要祸害玛法的江山。”
“孙儿不过是个皇孙,身上半分爵位都没有,值得他们如此吗?没凭没据的,这等骇人听闻的话都编出来了。说到底,还不是因着玛法宠爱孙儿,又宠爱孙儿的阿玛么。”
“孙儿屡次同玛法说了,阿玛活不长久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不若就请玛法废了阿玛的太子之位吧?阿玛不做这个太子了,他们也不会日日揪着孙儿不放了!”
“玛法要是不废太子,下一回,他们就要说阿玛是叛国罪人了!”
“求玛法给孙儿,给阿玛一条生路。”
弘晳跪下,情真意切的磕头。他用了力,额头很快见血,皮肤都磕破了。
早先闹着要求废太子,都是小范围说的。没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说过。
在场的基本都是揣摩康熙的态度,依着圣意办事,其实心中未必没有疑惑。
大多数人对重新开始办差却处事温和公正的太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有这个不着调的皇长孙比对着,众臣便觉得有个正常的皇太子简直太好了。
乍然听见皇长孙求皇上要废太子,很多人遽然大惊。
再看皇长孙额头都磕破了,众人就吓到了,连请皇上息怒,或者说不要废太子的话都忘了。
就愣在那里。
康熙不是不知道外头的传言,他都听见了,但他不能轻易表态,甚至不能很快做出什么反应来。
这事牵扯太大,牵涉的人也太多,康熙心里其实不大相信那些传言,也不大相信说什么弘晳和蒙古人勾连的话。这太离谱了。
可听多了,总是要问一问的。
康熙心中并没有什么决断,便像弘晳说的,一切要等噶礼到京,然后让个稳妥的人,方方面面的彻查才行。
听见弘晳求废太子,他已经暴躁不起来了。
着实是这一年多听的太多了,有点麻木了。
瞧见弘晳这样磕头,那血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康熙心中有些不忍。
何至于就逼迫至此呢?
他前些年对索额图不满,这孩子也对索额图不满,对赫舍里氏并没有那么亲近,康熙其实心里是很满意的。
太子和皇长孙依赖他,他高兴。
可到底赫舍里氏一族与他们有亲缘关系,他自己都至今还在提携佟家,倚重佟家,怎么能要求弘晳与赫舍里氏一族彻底的没有来往呢?
弘晳还顾念常泰的儿子,康熙心里又有点高兴。
比起赫舍里氏一族旁的人,常泰是个很能干的人,而且身体健康强壮,颇有其父噶布喇的遗风。
身体又比噶布喇好得多,康熙可以放心的用。
康熙忙让人将弘晳扶起来,又让人将他额上的伤处理一下。
这孩子头先打架,八旗勋旧虽恨,可户部的银子都快补齐了,就念着这个,康熙都不忍苛责他。
“噶礼到京后,这案子,你也同着一起审。”
康熙说,“你不能与噶礼单独接触。所有卷宗证据,都不可独自接触,最后判决在朕这里。你只管旁审,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也让人别诬陷了你。”
弘晳嫌给他处理伤口的太医手抖的烦人,他挥了挥手,不要太医弄,他自己随便简单处理了一下。
听见康熙的话,应了一声好。
太医被弘晳赶出去了,弘晳道:“玛法,这事儿若果真如孙儿所言,噶礼和孙儿都是被人诬陷,是被冤枉的。那玛法能答应孙儿,给孙儿一个补偿么?”
康熙气笑了:“你还找朕要补偿?又不是朕干的。”
众臣一个个都沉默着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大阿哥果然是大阿哥,是天底下最敢说敢干的皇孙!
弘晳笑嘻嘻地:“那孙儿今天受委屈了啊。”
他一笑,那嘴边没擦干净的血迹就特别明显,康熙心里就瞧了难受。
他年纪大了,有些见不得血了。其实是见不到自己宠爱的孙子受苦。
“好好好。只要你不过分为难朕,朕给你补偿。”
“那孙儿这个委屈不能白受嘛。”
弘晳往自己额头上抹了点药,又贴了点纱布止血,笑起来就有点滑稽,“孙儿再多嘴问问啊,当初玛法南巡的时候,八贝勒沽名钓誉收拢民心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怎么孙儿瞧着,这小半年的没下文了?”
“前些日子不是也把打着诚亲王的旗号在江南骗人的孟光祖给抓到了么?京城里吹起一阵风,说直亲王八贝勒九阿哥,孙儿的伯伯叔叔们在江南采买女人,收买官吏的事。怎么月余就没声音了?”
“这才都是实证。怎么风没了?”
“孙儿这阵风。倒是刮的很大很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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