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整个安顺便都被笼罩在了这深沉的夜色中。
街道上,清冷寂静,一盏闪着微弱黄光的灯笼由远及近晃荡而来,两个一深一浅的背影在暗沉的街上拖得老长,其中前面那个年长一些的拿起别再腰间的沙漏看了一眼,慢吞吞地说:“四更了,要下雨了。”
他侧后边的年轻人连忙把铜锣提了起来,年长一些的更夫拿起敲,击打在锣上,一慢三快,“咚——咚咚咚”的声音传得老远,紧接着那老更夫拖长着嗓门大声喊道:“鸣锣通知,春雨将至,关好门窗,防潮防雨!”
话音刚落,先前还是稀稀落落的零星雨点瞬间变得密集起来,如牛毛般,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淅淅沥沥,带着这个春天里的最后一丝寒意,浸入衣领中,冻得两个更夫瑟缩了一下。
“快到屋檐下躲躲。”年长那个经验丰富,拽了年轻人一下。
年轻人却没动,指着巷子尽头道:“刚才那里好像有人闪过。”
年长的更夫揉了揉眼角,巷尾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他摇摇头:“是你眼花了吧。”
年轻人不信邪,抻着脖子,提起灯笼走到巷尾环顾了四周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他摸摸鼻子,讪讪地说:“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看雨势加大,他没辙,无奈地躲回了屋檐下。
巷尾上重新陷入了寂静,没多久,两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轻轻说道:“王爷,府衙那里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过去吗?”
陆栖行点头:“事不宜迟,走吧。”
他先迈步,章卫紧随其后,两人在细雨中飞快地穿梭,拐过两条街,安顺府衙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午夜的府衙再无白日的喧嚣,静谧得有些可怕,黑沉沉的,宛如一只匍匐在雨夜中的猛兽,与它一街之隔的钱府也同样如此,两府极大,巷子两边几乎都是这两府的围墙,现如今倒是方便了二人。
陆栖行带着章卫,走到府衙后门,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一下比一下重。
没过多久,后门轻轻被拉开一条缝,然后探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走。”
陆栖行与章卫一前一后闪入门内,后门轻轻合上,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的府衙,处处透着阴森森的气息,来人领着陆栖行与章卫七拐八绕,避开府衙值夜的差役,走了半天,来到府衙后方的一处杂院。
这处院落紧挨着牢狱,院子里种着好几棵百年老树,青葱的树枝遮天蔽日,弄得哪怕是艳阳高照的日子杂院里也没什么阳光,因而更显阴森和潮湿。
但就这么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却被围得像个铁通一样水泄不通,几十个身强体健,浑身充满煞气的士兵日夜巡视,昼夜不息。
不过今夜与往日大大不同,院子里处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活像是谁家的酒窖被打开了一样。
院子进门处的厅房里,几十个别着大刀,一身凶煞之气,身强体壮,腱子肌凸出的男人全趴在了木桌上,打着鼾,鼾声高涨,一声高过一声。
领路那人轻轻推开门,领着陆栖行与章卫,小心避开他们,往里而去。
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最里侧,这是一间柴房,位于整个院落的西北角,昏暗潮湿,门口两侧还堆积着高高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