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乔贞都在治安队的档案室渡过,试图寻找模式化的系列犯罪资料。这天晚些时候,他回到了他在南海镇的临时寓所,没有预料到看门人会说“有人在你房间门口等你”,并且立刻起了警觉心,更没有预料到蹲坐在自己房门口的是舍尔莉。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乔贞说。
“我哥哥昨天给我说的。”
“你哥哥?谁?”
“赫尼啊,赫尼·马雷布。你不是到这儿后就一直和他工作么。”
[i]马雷布兄妹。舍尔莉·马雷布和赫尼·马雷布。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这个姓氏巧合?就因为这和手头的工作无关?[/i]乔贞脑袋中突然浮现出赫尼治安官被他这个外来的探员使唤了一整天后,向自己妹妹吐苦水的可怜情景。
“那么……你来做什么?”
“你不想请我进去坐坐么?聊聊天什么的。”
“呃,这是临时找的便宜房子。脏得要命。我看还是算了吧,”看到舍尔莉面露失望,乔贞赶忙接口说,“不如出去走走吧。”
“也可以。”
乔贞伸出手,把一直蹲坐着的舍尔莉拉起来。看来她没四年前那么瘦弱了。这个想法在乔贞接触到她指节的一瞬间就蹦了出来,自然得像事先排演的台词一般。
“我想先说声抱歉。那天我好像太激动了。”
“没事。干我这行确实挺让人怀疑的。”
“我后来去问过了大卫,他说你没有打他。只是问了些话而已,这是你的工作,我不应该……”
“好了,不谈这个了。”
他们走上街道。今天没有下雨,但地上还是积满了淤泥。当马车要驶过的时候,他们会早早躲开。南海镇没有乞丐,只有拉着破旧小提琴,或者玩着简单杂耍的人,就算你经过的时候不朝里面扔下铜币,他们也不会抱怨,而是继续把玩自己的活儿,偶尔微笑。在和舍尔莉重逢之前,他们是南海镇中乔贞唯一抱有好感的人群。
他们没有说很多话。乔贞了解到的最重要讯息是:在他离开米奈希尔后,舍尔莉也马上回到了南海镇。她现在靠织造、缝补渔网过日子。每周三次到家里的鱼店去帮忙。去年她在镇里的丰收节舞会上拿了第四名。
乔贞对于自己没什么可说的,舍尔莉也没有刻意去问,尤其是他进入军情七处后的经历。他很想好好地看看舍尔莉,凝视着她的眼睛,就像一个知道自己马上就变瞎的人,想把眼前所有景物都收进心底那样看。但他不敢。
比起四年前,她完全没有变。所有的变化只不过是自然而然的成熟。但他自从进入军情七处以来,就有些东西真的被改变了。他怕被她看出来。有的时候,一次凝视就够了。
这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舍尔莉突然说:
“你……不能让赫尼把大卫给放了么?赫尼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嫌疑了,是你和他一起证明的。”
乔贞有一种突然被淹进水里的感觉。难道她来找我,只是为了提出这个要求?她是为了大卫才来见我的?
“不行,”乔贞说。“现在还不能放他。”
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舍尔莉看着他的眼睛。她眼睛中显露出疑惑和失望,还有某种无法解释的东西。这不是无意的凝视,而是在找寻你内心深处秘密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我知道了。”
乔贞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那么,我走了。谢谢你陪我。”
你要去哪儿?
舍尔莉离开之后,乔贞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他打开门,进入这其实很整洁的屋子。虽然整洁的关键原因是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一张床,床底下放着他的灰色皮箱,里面有一些生活用具,一点关键资料和两把匕首;还有一面床头桌和一把椅子。
桌子上摆着一个四寸见方的小画框。里面装裱着的是舍尔莉四年前的画像。这是他刚才拒绝让她进屋的原因,他完全可以设想当舍尔莉看见这张画成为屋子里唯一摆设的时候,他该有多尴尬。
那是他四年前亲手画的。他记得,为了是否把舍尔莉的雀斑也画上去,他俩当时还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