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战近在眼前,清虚阁显然不适合这场大战,程雪意和钟昔影默契地飞身离开。
沈南音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转头对玉不染道:“送师尊回?寝殿。”
玉不染怔怔地坐在那里,神思不属,面带泪痕。
乍一听大师兄说话,他匆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装作没有哭过,生硬道:“我送师尊,你去追上她们看看情况如何?,可别让钟昔影再胜了。”
沈南音没说话,但也没走,他弯腰与玉不染一起将师尊抬上“不可得”的剑刃,那染了主人鲜血的本命剑逐渐失去了光泽。
先辈的剑都是?如此,会在主人逝去后尘封进藏剑阁,待若干年后得有缘人带走。
“大师兄?”
玉不染望着?沉默不语的沈南音,追上他的脚步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你不去吗?”
沈南音头也不回?道:“我想去,也该去,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我和她都有。”
玉不染拧眉望着?他的背影,听他冷静到有些冷酷的话:“她要酣畅淋漓打这一场,而我要完成师尊对我的嘱托,为?他收尸。”
玉不染忽然想到一件事,尽管师尊最终算是?自尽,但他会走上这条路和程雪意母女脱不开关系。
前尘旧事他不了解,但作为?师尊的弟子,受师尊教养之恩,无论有何?前因,他都该站在师尊这边。
大师兄又何?尝不是?如此?
师尊最后甚至还是?将宗主之位给?了他。
要说师尊作为?师父,也许对玉不染有些亏欠,但对沈南音却是?没有分毫的。
大师兄的性子摆在那里,他肯定不会真的怪程雪意,但他肯定很伤心。
玉不染自己已经够伤心了,与师尊感情更深厚的大师兄只会比他更难过。
他闭口不言,不再提让大师兄离开的事。
两人前后脚出了清虚阁,这地方已经被打得塌陷破败,不适宜放置师尊的尸首。
身为?渡劫期的大能,自戕后尸首也不会保留多久,很快便会化?为?烟尘,消散在空中
,只留下一处信物。
或是?骨头,或是?舍利。
他们需得赶在师尊化?无之前,为?他寻一处安宁僻静之处。
“你留在此处收尾。”沈南音走之前,将玉不染留在这里,“我一人带师尊归置即可。”
玉不染想说什?么,对上沈南音坚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师尊没了,传位给?了大师兄,现在他就是?新的宗主了,他也该换个称呼,叫他掌门师兄。
沈南音并不等他改口,说完就带着?静慈法宗的尸身离宗。
是?的,离宗了。
这很古怪,为?何?是?离宗?
静慈法宗的归置之处不该是?乾天宗吗?
这里耗尽了他毕生的心血,付出了他所有可以付出的一切。
他死之后,难道不希望归置在乾天宗吗?
沈南音认为?他不想。
活着?的时候,师尊为?乾天宗奉献了所有,包括他的挚爱。
死了他肯定不想再困在宗门里。
那他想去哪儿呢?
沈南音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带他到了云安。
云安陆氏,是?神愿师叔和师尊的本家。
在神愿师叔献祭之后,陆家就无人承继了,师尊也没有任何?为?本家争取利益的意思。
百余年下来,陆家已经凋敝败落,只余残庭了。
沈南音隐了身形,未惊动?一草一木,带着?陆炳灵回?到了陆家。
回?到了那个他和师妹一起长大的地方。
几乎不用他搜寻,不可得便自动?带着?他的主人转向?最熟悉的位置。
那个仍然残存着?主人气息的地方,位于陆家一个不起眼的后院。
陆家很大,可以看到从?前此地如何?荣光。
这样大的陆家,分给?陆炳灵的,只有一处靠近府邸后门的冷屋。
沈南音走进这座孤零零的小房子,房门年久失修,打开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屋内陈设更是?简单到了极点,除了一张床榻和桌椅外再无其他,连衣柜都没一个。
不可得将主人的尸身放置在那拥挤狭窄的床榻上,陆炳灵个子高,躺在床榻上伸直腿,脚便会掉下来。他人死了,也没有办法曲膝,沈南音便走过去帮他用椅子将脚垫起来。
他安静地站在这里,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师尊化?无,但其实?很快。
几乎在他帮师尊垫好了脚的下一瞬,他的身体便开始化?为?萤火,将清冷逼仄的屋子点亮。
沈南音鼻息间的霉味被冲淡,感受到清正纯粹的灵气弥漫在周围,他再一次意识到,师尊真的死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少时,想到师尊手把手教他冰心剑诀,想到还没辟谷的时候,因为?清虚阁没有弟子堂食,师尊又不想他来往山下浪费时间,便亲自下厨为?他和师弟做饭食。
每次他们修炼完了,累到极致的时候,总能吃到师尊亲手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