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面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间摆放着一方太极石台,石台从八个方位探出沉重的锁链,牢牢禁锢着当中的一个人。
推门前,凌尘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门后或许是致命的机关,或许是被关押的凶兽,也或许是银面丹修的某个恶作剧……可他却唯独没有想到,门一打开,他看到的竟是自己那个许久未见的大徒弟不知被谁捆在了这里。
沈映宵跪坐在石台上,脖颈被沉重的颈环压着,周身石链缠绕。听到有人进门,他挣扎着起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徒弟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睛就红了,整个人看上去委屈到极点,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
凌尘结结实实的怔了一下。
他上一次从银面人的本命洞府中出来时,一睁眼就看到徒弟被人下了药推倒在床上,勾缠着灵力,险些被夺走修为;上上次出来,他一回头看到徒弟被一丛诡异的藤蔓挂上祭台,捆着放血,险些没了命;这一次……
这一次好歹人是清醒的,也没有立刻会致命的危机,看上去倒比以前更好?
纷乱的思绪闪过,凌尘没有耽搁,快步上前。
沈映宵也像是想迎向这边,然而被颈上的石链一拽,他没稳住身体,踉跄向旁边栽倒。
人影一闪,凌尘瞬息间来到石台旁边,伸手去扶。然而随着他靠近,一道刺眼的火光忽然自台边腾起,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袭去,来势汹汹,杀意凛冽。
沈映宵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一下愣住。
师尊刚被下了封印,如今状态不佳,他放人出来之前,特意仔仔细细排查了走廊、排查了石门,可谁知这诡异的蜃景没多少杀伤力,反倒是戚怀风在石台上做了手脚?!
糟了……师尊!
沈映宵倏地抬起头,却发现凌尘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他眸光望向那片火焰,忽然并指往石台上一点。
特意隐藏过的阵法,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凌尘指尖自石台上扫过,迅疾如蜻蜓掠水。只一瞬,戚怀风留下的杀阵就被悉数打乱,那缕火光刚刚腾起就无声消散,一切结束极快,快得仿佛幻觉。
而凌尘伸来的另一只手,则没受到任何阻拦,他挥散残留的火光,稳稳扶住了沈映宵的肩膀。
剑灵看的都呆了一下:“还得是你师尊啊。”
沈映宵惊魂未定,过了片刻才道:“……呵,师弟这个小菜鸡。”
剑灵:“?”
……什么教科书版的狐假虎威。
话说回来,都这样了还不忘踩你师弟一脚,你对他的怨念真不小啊。
……
沈映宵的嘴和脑子有时是分开的,话是说完了,人却还没回过神。
凌尘低下头,看到他靠在自己怀里的呆愣模样,不由蹙了蹙眉,有些忧心。他抬手搭住沈映宵颈侧灵脉,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刚进门,看到徒弟被绑在这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抓人的是那个神神秘秘说要送他奖励的丹修。
这人居然违背誓约对映宵下手,还拿人当所谓的“奖励”,凌尘心中微冷。可此时最初的劲头过了,稍一细看却发现……
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为了确认,凌尘又低下头,认认真真看了徒弟几眼。
就见沈映宵平时爱穿的白色外衫不见了,身上只余一件白底的里衣,外面罩着的居然是一件纯黑的外衫。
再往外则是牢固的锁灵绳,绳索细密交叉,紧紧捆在身上,将他的一身修为牢牢压制。
看得出来,被石链锁在这里以后,沈映宵也没老实躺着。不住的挣扎让他的衣袍有些散乱,透过黑色外衫的宽大领口,能看到他里衣的心口处晕开了一大片血迹,领口也溅了几滴。因衣服上自带的阵法,血迹如今还是刺目的鲜红,让人看到便心里一沉。
好在刚才一探,徒弟体内的状况倒还算好,心口的伤势也早已愈合。只是……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尘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茫然,只能尽力整合着如今的状况。
——前不久,银面丹修特意制作了一道用于捕捉的阵法,因此凌尘刚才下意识以为,是他把徒弟抓来关在这的。
可如今仔细想想,银面人一个合体期的修士,若是想将沈映宵掠走,他根本用不到那么精密的阵法,直接下手抓就是了。
比起那个丹修。细一感应,反倒能发现这一方石室里,处处都是他那个小弟子留下的痕迹。
室内沾染的气息姑且不说,下在石台旁边那一道阵法,必定是他的手笔。
再仔细一看,徒弟身上的这身外衫也有些眼熟——修士的衣衫往往会附着阵法,而沈映宵身上这件和他格格不入的黑色衣袍,怎么看都不是他自己的,反倒更像是戚怀风的东西。
甚至就连锁灵绳和徒弟脸上封口的符篆,也全是宗中之物。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他的徒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还有,戚怀风现在又在哪里?
想到这,凌尘眼神微变,忍不住再次想起了丹修改进的符阵:那人该不会没抓大徒弟,反而把自己那小弟子抓走了吧。
但好像也不对。凌尘隐约对戚怀风的那些保命底牌有所了解——银面丹修就算能抓到戚怀风,也不可能这么迅速,更不会毫无痕迹。
或许戚怀风如今不在,只是因为他暂时离开了,还没回来。
凌尘独自出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白费脑筋:何必思索那么多,直接问问徒弟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他托起沈映宵的脸,盯着封口的符篆看了片刻。确认这上面没有伤人的机关,才伸手揭开。
沈映宵终于得了说话的自由,可毕竟已经被封住许久,此时空气忽然入口,他忍不住呛咳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唤:“师、师尊……”
声音有些嘶哑,也很虚弱,整个人可怜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