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村的时候孔来儿还是去了坡上的旧房子看了一眼,房子都破烂不堪了,这缺一块那缺一块的,里面能用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到处挂着巨大的蛛网。
孔来儿记得傻子的尸体被封在哪里,从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人动过。她没有走进去,她再也不想走进去。
在她离开之前,她用事先准备好的火柴点燃了枯枝和干草,确保火烧起来后,孔来儿头也不回地离了黄羊村。
只可惜命运的齿轮在转了几圈后,终究没有放过她,当孔明月突然说要去当兵,她就隐隐有预感。可是孔来儿知道,孔明月这么选也是希望减轻她的负担,虽然她试着拦了,可她也拿不出合适的理由。
后来孔明月说部队保送她去见警察学院,她看起来那么高兴,孔来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泼她冷水。事实上孔来儿知道如果自己坚决不让她去当警察,孔明月会答应,可孔来儿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从孔明月决定当警察的那天起,孔来儿就在等着今天。虽然舍不得,但苟活了这么久,对孔来儿来说,每一天都是赚的。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孔明月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真相,她终究是将孔明月推向了最难堪的境地。
“我的事跟明月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吧?”这是孔来儿现在最在乎的事情了,她一遍遍和方扬确认。
“你放心,跟她没关系,就不会影响什么。她很优秀,领导们都很喜欢她。”
听完孔来儿全部的供述,方扬久久无法平息心绪的翻涌。他经手的案子也很多了,但年代如此久远,跨度这么长的还是第一次。
尽管他如此安慰孔来儿,可他也说不好这件事对孔明月的影响会是怎样的,代入他自己,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那就好。”孔来儿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两次,一次是知道她喊妈妈,一次是她和我说,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很喜欢她取的名字——这仿佛是孔来儿人生得到的最大褒奖。
“您还有什么话想带给孔明月吗?”方扬问。
“帮我跟她说一声,当警察太危险了,还是换份别的工作吧,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让她听话了,可她父母肯定希望她好好活着,活得轻松一点。”
这场审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因为需要手语翻译本就进展比较慢,加上信息量巨大,方扬不得不一次次叫停,通过手语老师去确认细节。再加上中途整理笔录,也让孔来儿休息了几次,所以花费了很长时间。
暂时先将孔来儿收押,之后恐怕还得问不少次,年代太久了,要核对口供中的细节很困难。尤其是现在如果要找到傻子这个人有民事行为能力,且是主导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仅凭孔来儿一面之词,最终搞不好全部案件都要她来背。
想想方扬就头痛不已,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从经验上来讲,他相信孔来儿的口供,可,很多时候,相信没用。
在警局外面的台阶上坐了半天,方扬在手里转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这通电话还是得打。无论亲不亲生,目前的户口上孔明月是孔来儿唯一的亲属,案件进展总是要告知的。不仅如此,因为牵涉系统内的同事,还得跟领导汇报一下。
在那之前,还是由他来说更好一些的吧。这样想着方扬终究是给孔明月拨去了电话。
在方扬去电话之前,孔明月做了很多事,她并没有让自己停下来。虽然她心中存着一丝幻想,如果妈妈只是去配合调查,兴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但极度的理智告诉她,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孔明月只能继续手头上的事,停下来情绪就会覆盖理性,会更糟糕。
好在那之后不久他们得到消息,在出凌江市的一条乡道上找到了疑似他们要找的那辆电动三轮车。问清距离后,孔明月看了下时间,在二十四小时时限内应该够折返回来,于是她跟周尧过去,让李毅留在局里看着高力帆,万一他们有事耽搁回不来,曲子祥那边给任何消息,好及时汇报给她。
电动三轮车出现的位置距离凌江市区不到三十公里,以这个车的中速度来开,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它被丢在一条岔路上,那条路是条废路了,一旁有一条被轧出来的更宽的路,几乎没有人走那边了,估计会有不少司机溜到下面撒尿。
车就停在小路的坡底,如果不是特意找,还真发现不了,孔明月带着周尧还有两个负责现场搜证的同事一起过去,和发现车子的交通部门的同志碰了头,之后他们就接管了现场。
车子和监控里的一样,车内没有什么杂物,有一桶汽油,还没有用。孔明月脱了外套,盖在电三轮前面驾驶室的侧玻璃上,抄起一块砖头就照角上敲。
一旁的周尧吓了一激灵。
几下玻璃会碎了,孔明月把玻璃扒拉扒拉,用衣服裹着手摸进去开了门,然后让同事进去做采集。她往后退了两步,抖了两下衣服,挂在了胳膊上。
“地图带了吗?”她看向远处,问身后的周尧。
“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