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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成长期(1 / 1)

子洛有过一段女装的时期。

就在升上初二的那段时间,九月初,暑气未消,刚刚重新分班。唯一一个同班过的同学话都没说过。他留了一个暑假的头发,流海能遮住半张脸。

十四五岁的他看上去只是个不爱说话的女生。成绩很好,但喜欢在校外打架——他经常浑身是伤。

当时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至多三十出头。在这个新鲜的班级,只有新官上任的她知道他是个男生。

一切都是新的,只有我的生活还是烂成这样。他想。除了添置新的女性服装,生活还是一成不变,和他好久不变的一米六的身高一样无望。

女老师和子洛谈心,没有结果。试图联系家长,联系不到。于是她只沉默的观察守护着这个孩子。

事实上子洛不是女老师以为的异装癖或是性别认知障碍。他只是个想引人注意的怪胎,那个人,他的母亲。母亲让他成长为一个能力优秀的人,却没法教会他怎样才是正常的母子。

冲突,顶撞,靠互相撕咬伤口才能证明彼此紧密联系,好扭曲的关系。父母离异之后母子关系彻底僵化,母亲工作繁忙又常常出差,谁也联系不上。见面除了日常起居话题就是吵架,互相冷嘲热讽。母亲一脸淡然的评价他只会靠奇装异服作怪,他嘲笑母亲常年缺席孩子的生活,还教出了自己这样的“好儿子”。

子洛也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正常,反正肯定不是他们这样。

他与人相处的法则有四分之一来自爸爸,四分之一来自母亲,剩下一半靠书和实践。怎样会让人开心,怎样会让人愤怒,子洛觉得研究这些太麻烦。好心也会让对方不高兴,明明在愤怒对方却感觉不到,让人沮丧。用语言和肢体动作表达自己,这种听起来寻常的事情,聪明小孩子洛却学的很笨拙。

都不如拳头来的直接。拳拳到肉,用愤怒换愤怒,用亢奋换亢奋,非常平等。

女装生活也没持续多久。

他记得那年热的很,十月份了还得穿短袖。十月十几号,他穿着短裙和人打架,也没觉得冷。

地点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吃街,一条小巷子里。他赢了,他个头小身手灵活,力气也挺大。对面也只是同校小混混,根本没干过几场架,三个人没能打过他一个。

不过他也挂了彩,膝盖擦伤了好大一块,渗着血,看上去特别吓人。

子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一次感到无趣。每次打完架他都这样,一边肾上腺素狂飙的兴奋感还没散去,一边又感觉人生毫无意义。

那天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拐进来一个人,手上拎着个塑料袋,大概才从附近超市出来。

那个人也就高中生模样,穿着宽松的校服,长头发束成马尾,直到开口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男的。他只看到对方嘴唇开开合合,没听进去几句。大概是在问他有没有事。

自从女装之后,子洛对别人的外貌和行为特征特别敏感。他想引人注意,又别扭的不想被拆穿,只好让自己尽量贴近女性。而面前的男生只是长了一张女人脸又留了长发,行为和着装都没有特别女性化的地方。

为什么还要留长发啊?也是为了引人注意吗?子洛的思绪飘了很远,直到男生也坐在他旁边。

他故意粗着声音和男生讲话,坏心眼的想吓退对方。谁知道对方面无表情的脸毫无破绽,没有一丝惊恐或惊讶的痕迹。

那天两个人在巷子里还聊了挺长时间,至于谈话内容,他记不清楚了。

两个人在巷子里呆到傍晚,天色渐暗,小吃摊上混杂的香气飘了进来。男生在塑料袋里掏了又掏,最后只留下一瓶矿泉水和几个创口贴。子洛盯着脚边的几样东西发了会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刚好从理发店出来。摸了摸后脑勺,剃成板寸的头发有点扎手。

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穿过裙子,班上同学议论过一阵,而他保持沉默直到初三。同学再次大换血,班主任居然还是那个女老师。

而他只是个性格开朗的普通初中男生了。

母亲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子洛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好像突然完全厌倦了反叛的生活,也不想再和谁较劲了。女装过后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爱也好恨也好,只有关系紧密的人之间才会发生。他却觉得自己和母亲没有这样的联系。或者说,这种恨意和爱意只是他单方面拥有。

“出身优秀”的母亲不被允许有婚前怀孕和流产这种“污点”。奉子成婚而已,还好他被发现的早,来得及置办一场还挺风光的婚礼。恋爱中的少女尚未做好成为妻子和母亲的准备,就被推向了爱情的坟墓。

从小到大,他印象里的母亲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照顾他生活起居的是保姆,教他走路说话做人做事的是爸爸。偶尔,母亲会指导他学习,仅此而已。

虽然年龄不小了,她也只是个孩子,她也还没长大。子洛心想,十几年了,她依旧对迎接和养育一个新生命毫无准备。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准备。上一代的家庭关系映射到了下一代,到了他和母亲身上还是一团稀烂。

他对“母亲”这种身份有很复杂的情感,对母亲本人却很难说的上爱或恨。十四五岁的他对母亲冷漠态度的来源有种懵懵懂懂的认识,只明白过来这不是他的错,归根结底,却也不是母亲的错。

他也突然醒悟,自己没必要再去吸引母亲的注意。无论再怎么渴望得到,有些东西注定很难得到。而他也很累了。

子洛第一次尝试放弃某事。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关于那个在巷子里遇到的高中生,关于母亲,当然,关于他自己。

二十一岁的子洛不再腹诽生活一成不变人生毫无意义,可能只是发育太晚,最后他从一米六长到一米八一。

子洛觉得,自己并不处于良好的恋爱状态中。

也许他是被什么恋爱诅咒缠上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奉献太多,有时又感觉自己索取无度。

幸运地确认了彼此的感情,幸福地交往了,如果是故事的话,大抵就已经happyendg了。但人类正是一种永远无法满足的生物,更何况他早已明白自己是渴望爱的怪物:反复确认恋人的爱是否真实存在,无尽的胡思乱想或追问,让彼此都精疲力尽,争吵,最后分手。

这样的流程他很熟悉了,他不止一次以“逼疯对方”的方式结束感情,受伤,感觉痊愈,然后艰难的开启下一段。

对于这段恋情,他仍是尽力改变自己缺乏安全感的模样,但依然对结果不报期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第四道菜端上桌时,子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又犯了老毛病。何必做那么多菜,只为了找借口让人留下来?他有些焦躁,一双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其实……”内心的自我批评被打断,子洛望向隔着一张饭桌的恋人。

“你不用做那么多,我也会留下来的。”对方慢吞吞的夹了一筷子糖醋藕放进嘴里,很享受似的半眯起眼。“明天我就回家把东西搬过来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搭把手。”

“什么?”方才忙着痛骂自己,子洛的意识才回到现实世界,还没跟上恋人跳跃的思维。

“有多余的被子吗?”对方生硬的岔开话题。

“嗯,有。”子洛终于有了点反应,“吃完晚饭我来找。”

天气尚暖,两床薄被足以度过夜晚了。一居室的双人床恰好容下二人,肩膀靠着肩膀,睁着眼在黑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钻出来,洒落在床上。子洛只觉得自己毫无睡意,但床上另外一人的声音已越来越飘忽,最终化为了均匀的呼吸声。子洛靠在恋人肩膀上轻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我不知道你会喜欢我什么。”他闭上眼,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被你喜欢的这种特质,什么时候会消失。”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像一声叹息。

……

“你小时候读过叶圣陶的童话没。”卧室的安静猛然被一道声音打破,语气清醒,没半点睡意。

子洛忽地睁开眼,他听见了吗?他会觉得我很矫情很无聊吗?

“读过,但不太记得了。”他勉强冷静下来,应答道。

“这个故事是我童年阴影之一,有点惊悚。”床板动了动,子洛感到对方微微侧过身。“《小黄猫的恋爱故事》,我讲给你听吧。”

“恋爱故事,还是童话,能有什么惊悚的?”子洛来了点兴趣,也稍微翻了身,面对着难得主动挑起话题的恋人。

*以下为童话故事内容简述,看过的可以跳过

“有一个小朋友养了一只小黄猫。他和小黄猫天天形影不离,一起玩耍。但从某一天开始,他发现小黄猫闷闷不乐,甚至和他玩都提不起劲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朋友很郁闷。原来,小黄猫恋爱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清浅的池塘,雪白的鹅在湖里游泳。小黄猫被它的美丽所吸引,雪白的毛,黄玉一样的鹅冠,顾盼生情的眼睛。小黄猫诚恳的邀请大白鹅和它做朋友,二人逐渐建立了友情。”

“而小黄猫显然不会就这么满足,它想要更进一步。有一天它精心打扮,带上了鹅爱吃的青萍和鲜花。他对鹅说,我爱你。”

“大白鹅惊奇地说,我很感谢你,但你爱我什么呢?你必须告诉我,我才能告诉你我能否让你满足。”

“小黄猫很高兴,但一时间想不起什么。于是他说:‘我爱你雪白的羽毛。’鹅就拔下羽毛给它。”

“小黄猫又说,‘我爱你美丽的眼睛。’鹅就抠下眼睛给他。”

“‘我爱你的鹅冠。’鹅就把冠给了他。‘我爱你会唱歌的嘴。’鹅就把嘴给了他。‘我爱你裸露的脚掌,我爱你又白又嫩裸露的身体’——鹅都一一拆下来给他了。”

“但小黄猫却很伤心。他得到了所有所爱之物,他所爱的鹅却不见了。他伤心的离开池塘,孩子和它玩笑时,它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第二天小黄猫忍不住又回到池塘边,想再看看那些它所爱之物,却又见到鹅在水里游泳,还是那美丽的样子。它问鹅,谢谢你把这些给了我,可是昨天你又去了哪里呢,亲爱的姑娘?”

“鹅却说,不要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吧,昨天的把戏已经玩过,不必再玩,咱们还是做朋友的好。小黄猫很失望,问鹅仅仅是朋友吗?”

“鹅说是,昨天的把戏告诉咱们,我们只能做朋友,对不起,你不能得到我的爱。小黄猫的恋爱失败了。”

“回神。”肩膀被撞了下,子洛反射性望向恋人,朦胧投射的月光照不清对方的表情。“有什么感想没有。”

“感想?”他卡壳了,勉强调动多年前写小学读书笔记的技能,磕磕巴巴组织出一个句子:“爱一个人不能只爱他的……外表?”

“小伙子领悟力还行嘛,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就算我一项一项列出来我喜欢你什么,这也没有意义。”枕边人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喜欢的是这些组成的你,而不仅仅是这些特质本身。你能懂吗?”

那天晚上,说完这句话的家伙飞快的入睡了。子洛盯着天花板出神许久,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直到某天,他和爱人挤在沙发上一人端着一盘剩菜炒饭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恋情诅咒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只有在床上爱人才会叫他“老公”,然后用那双含着雾气的灰色眼睛看着他。子洛坐在床边,把夜灯按亮。

床笫之欢能让那人把所有莫名的羞耻心都丢掉,也能让他变得侵略性十足。子洛从不擅长强迫别人,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发狠,逼着对方开口。对方也一样,情绪上来了什么都说。

含羞带怯的,气急败坏的,气息不稳的,反反复复不知听了多少声。

他交往过几任前女友前男友,作为具备正常生理本能的成年人,自然也发生过肉体关系。但对方没有,本来看着就不是重欲的人,更何况——在他的世界里,属于恋爱的时间早就停滞,工作后暗恋的女性朋友婉拒了他,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再进一步或者穷追猛打。而他唯一的前任是初中牵过手的男同学,现在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种认知让子洛兴奋。他一向觉得处女情结低劣,但轮到他手上握着蜡笔,在那张纯白的纸上涂鸦时,子洛感到浑身在颤抖。卑劣,卑劣,他卑劣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在交织。

他还记得第一次的画面,就在他家的床上。他坐在床尾,恋人坐在床头,他用眼神将对方每一寸都贪婪的侵占。恋人背对着他,慢吞吞的脱下米黄色的高领毛衣,发丝随着噼里啪啦的静电飘起来。穿在外面那件灰色针织衫他就脱的很慢了,一个纽扣就要解很久,好像第一天穿这件衣服似的。子洛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能看到发红的耳根。他用眼神一寸寸描摹恋人的身体轮廓。然后是用手,再然后是唇。对方只会笨拙的回应他,僵硬地搂着他的脖子。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他的唇。

他的恋人什么都做的很好,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那些活泼的色彩和精致的手工艺,子洛看不懂;那人早就独居生活,比子洛更早,饭做的很好吃;那人也足够高,踩着凳子就能把天花板上的灯泡拧下来。

唯有做爱的时候,对方会全然依赖着他,像离岸的人只能依靠海浪上漂浮的小舟,懵懵懂懂地跟随他的节奏。第一次释放的时候子洛的眼泪也扑簌簌掉下来。

他觉得可悲,自己就像某个不幸家庭里年衰力弱的自负家长,只能在骂孩子上找补回来。而他只能在性事上引导恋人,其他事情那人都做的太好。也许不需要自己也可以。

他不知道恋人从自己的眼泪里读到了什么,最后反倒是对方拍着他的背安慰“没事的没关系”。在床上他们什么都能说的出口,包括矛盾后的交心。只有第一次他们什么都没说,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过第一次对于对方大概没那么美好。抛开情感滤镜,还是会痛。子洛保持着虚假的关心,他是大尾巴狼装兔子。无论是抽泣还是求饶,小猫一样的呜咽声只会让他更激动,让他头脑发热。恋人和平时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很不同,他和财务部谈经费的时候从不结巴卡顿,也从不和人发火。然而在这时却会支支吾吾地叫他慢些或快些,真的痛得狠了就小声骂几句脏话。

到后半场不骂了,后来就咬他。因为骂了他也不会停,咬他还能让他暂时清醒。

子洛对着浴室镜子看胸口和肩膀上的牙印。他咧开嘴假笑一声,好吧,这次大概只有他爽到……

他也不记得是哪次,总之那时候已经不需要咬他止痛了。他突发奇想说,叫我老公好不好。恋人一副呆滞的样子,“啊”了一声:“你说什么……”子洛自觉尴尬,避开视线快速摇摇头。情趣之所以是情趣,是因为双方都乐意。他还不太敢试探对方的意思,没勇气提第二次了。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对方亲昵地抚摸子洛的头发,又用了些力道捏住他的耳朵,凑近了道:“这么胆小可怎么办啊,老·公。”那尾音咬的很轻,但一字一顿,两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楚。

他脑袋嗡地一声,对方也没好到哪去,满脸通红的抬起手,不知道要放哪里。他俩谁都别说谁,被一句话炸得手足无措。结果就是那天什么话也没再说,二人在沉默的喘息中进行完下半场。

心血来潮的日子也会有,点一盏熏香,把灯光调到房间里昏黄。但也不是每次都热情如火或者十分开心,毕竟不是只靠情就能过日子。压力沉重的时候他们也会做,可以看作一种短暂的逃避。

但那样疲惫的夜他们甚至不会在家里,也不会开车出去。站在路边等一辆出租,一前一后的钻进后座,去往白天就已订好的酒店。他们都有点儿洁癖,子洛打开房门,又看到身后的恋人从包里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次性床单和若干用品,他觉得这场景好滑稽。

“像偷情似的!”不知道谁先笑起来,好像把有的没的烦心事都笑光了。

还有一次。夏末秋初的天开始凉。

子洛递过一杯水,看着眼前人仰头喝下又把杯子豪迈往桌上一拍……好像是有些醉了。

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略微滚烫,箍着他的力道也没轻没重。还泛着水光的唇在他的脸上留下湿润又带着酒气的几道印记。脸颊上液体蒸发带来冰凉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知所措的热情。子洛无奈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平常冷面的男友借酒发疯,以对方可怜的酒量,在真正喝醉之前就会吐个昏天黑地。

但子洛陪着他演,任由人把他推倒在床上,毛手毛脚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看吧,动作简直比他自己还利索。然后……然后就傻傻的盯着他看。

恋人在这方面的表现明显不算老练,甚至可以说笨拙。酒精大概还是让大脑变迟钝了,一场春宫愣是变成喜剧片。子洛叹了口气,在恋人不知所措的注视下,顺着对方的心意自己脱下了衬衣。刚刚才一副冷漠狂狷样推倒他的人顿时开心起来,笑得比窗台上那盆刚开花的茉莉还要灿烂。

月光如水洒落人间,幽幽冷冷的花香自窗外飘进来,淡淡的,隐约混在潮热的酒气中,像是一种错觉。

好吧,好吧。子洛嗅着茉莉香气,心想,自己喜欢对方聪明,也喜欢他笨。

大概是彻底没救了。

他不怎么想谁是否需要谁了,也许他们互相索取。

他感觉到脑内迷迷糊糊,大腿内侧软的发痒。将手插进爱人柔软的黑色短发里,他任由对方短促而灼热的呼吸吻在他的身体上,然后,没有任何抗拒,柔软地迎来高潮。

倒在爱人身上时他忽然想起,之前明明没有什么欲望的。

在性方面他一向没什么需求,也不是没有自慰过,像大部分青春期少年一样,他接受的是来自互联网隐晦一角的性教育。混乱的喘息,碰撞的肉体,黏黏糊糊的体液交织。面对这种场面他只懵懂的感觉身体发热,直到某次,终于对着只有黑白线条的色情漫画攀上巅峰。

他幼稚地从鼻腔里喷气,想把战栗的余韵一起散出来:哇,完蛋了,我不会以后只能对着动漫小人发情吧。

第一次看的什么内容他早就不记得了。他是杂食动物亦或是吞噬一切的怪兽,什么都啃食一遍。二维世界或三维人类的,各种性别各种取向的,两个人的很多人的甚至不是人的,温柔的强制的,充满爱意或单刀直入的。他带着审视将这一切都批阅一遍,一向喜恶分明的他却无法抉择出最佳方案。都想试一遍?也不是,好像只是对哪个都提不起兴趣。

又一次抽了纸巾擦净指缝间的液体,青春期少年处于贤者时间的大脑终于得出结论:他对性就是毫无兴趣啊。

天热了要开风扇,体温下降后就关闭风扇。但没有人说我疯狂地爱着电风扇吧?他对性欲的态度大抵如此,一切只是生理反应,饿了要吃饭,渴了就喝水。

所以多年以后爱人说他在做爱时非常色情,他都觉得那只是充满爱意和一点情趣的谎言。

第一次紧张又充满意外。爱人对着他流下眼泪,他也环抱住对方。与其说是做爱,更像是打开身体畅谈。

然而那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对爱人的触碰他敏锐的过分。黑发青年的指尖轻扫过他的嘴唇,留下一片酥麻。

但这不是刻意的调情,爱人的手指也没有在唇上片刻停留,一路划过下巴、脖颈和胸口,认真到像在检查瓷器上的裂缝。

自己被珍爱的触碰着。意识到这件事很奇怪——哪怕光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他也无暇尴尬了。

身体是被点燃的蜡烛,在高温下融化,一滴滴流下蜡油。他在爱抚间被消融,于是情不自禁地开口:“子洛。”

他颤抖的声音被对方吞进肚子里:“嗯?”嘴唇贴着嘴唇,子洛一向学习能力惊人,这个他早就知道。黑发青年在尝试中飞速找到了适合彼此的亲昵方式,贴着他炙热干燥的双唇讲话:“继续吗?”

于是他也大脑发热、含混不清地答应了。

爱人一向是体贴的个性。哪怕在床上也是如此,除了亲吻时,嘴上的询问一直没有停过。他被迫一直面对自己的感觉,被揉捏,舔舐,剐蹭,抚摸——每一个动作都要问他的感受。他说不出话来,酥麻感在流窜,电流般经过全身。

子洛握着他的膝盖分开大腿。他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觉,只是像被舔毛的猫翻了个身。

但过度的快感还是让他想挣扎。他想抽身离开,爱人按住他的身体,动作温柔却坚定。手掌心炙热的温度贴着腰侧,另一手抚过下身的每一寸。他本来想躲,却被快意牵引着,贴着爱人的手反复摩擦。他抓着对方的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推开。说不上是在抗拒还是享受,他不自禁地挺腰,小腿蹭着柔软的床单,身体颤抖着离开床面,又脱力地坠下。

爱人无止境的关心还在继续,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这样,逼着他反复回味此刻的快感。毕竟,顶着无辜的脸随便说些什么让他心软,是他那个别扭爱人最擅长的事……

“嗯……”也许是感受到他微妙的颤抖,也许是突然大量溢出的体液暴露了此刻的状况。那只手突然加快了速度,引着他被迫攀向高潮。

他挣扎着爬起来,那人也从善如流地面对面将他抱在怀里。这样反而更方便了,无论自己怎样扭动,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范围。

但他倒也没想逃。

高潮时身体如失禁般喷发,他被刺激得浑身颤抖,蜷着身体,一口咬在了爱人肩头。

明明是迟钝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呢。他想不明白。

一直怀疑自己性冷淡的青年人此刻脑内一片浆糊。他把头抵在对方胸口,爱人拍着他的背,似是安抚,他也几乎要在快感的余韵中沉沉睡去。

然而……怀中的人还在急促地小口喘息,黑发青年抽空抬眼,望向墙壁上的钟表。

此刻尚早,夜还很长。凌乱的头发,滚落到地上的枕头,深色床单上晕开的水渍,这些都还不重要。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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