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草包竟然公开叫嚣!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书生们中间传出些吵嚷声,斥责的声音一直挤到店堂里来。衙差见状,只消上前几步,堵在门前,将那匣中的单刀擦着鞘,抽拉了几个来回,骚动立刻也止住了。
顾影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虽是你们印象里的恶人,但终有一天能忽然开窍。古人云,知耻恶则善心将生,我和你们,同样有聆听圣贤教化的资格。之前,你们和我毫无交集,只有些道听途说的旧印象而已,然而今日见了我的面,还是在延续错误论断,对我的人品能力妄加品评,却又不敢直接指出,只在我背后窃窃私语。这可是君子之道么?”
被这出了名的纨绔出言教训,书生们自然不服。
可是细听她的话,竟然头头是道,一时无法反驳。再看她衣衫整洁,簪饰简约,素面朝天,站在这间布置雅致的店堂内,完全是个仕子模样,不似传言中那样凶暴的人啊。
顾影侧耳细听,听到了不少犹豫的心声。
“无情仙,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戏文。没想到吧?你煽动不知名的配角向我发难,却忽略了她们的身份,是和我一样的书生。我敢保证,你创造的书生,身上必然有我的影子。她们的喜恶、会被什么话语说服,我最有把握了。”
耳畔,仿佛划过若有若无一声轻笑。
“有点意思。”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无情仙忍不住的回应。
她自然知道自己想得不错。面上不动声色,长身玉立,手中折扇轻摇,转过身去望了一眼思贤堂的伙计:“不好意思,耽搁了片刻。还是回到方才的问题上,店中可有什么特别之物?”
思贤堂的伙计,当然比别处见多识广。方才听她言谈,便知道与从前听闻的不同。虽然不惧怕她,但也再不敢再轻视,不再把她看做纯粹的草包。于是叉手在胸前,谨慎又客气地询问:“不知衙内所购之物,意欲何用?”
顾影缓缓合上折扇:“先前我行为不端,如今想要改过自新,于是欲挑选一些代表心意之物,向我的岳母万先生请罪。”
这话一出,店门外便又有一阵细微骚动。
“她怎么这么直接?”
“这……说起来不会觉得羞愧吗?”
“果然是未经黉门教化的纨绔子女,竟然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讲,大庭广众之下就谈起这么丢脸的事,我都替她尴尬。”
顾影当然知道,一般的读书人嘛,脸面是最重要的。即便犯了什么错,也最好是找些借口,修饰一番,承认得极其隐晦。她这样当众暴露短处,显得毫无心机,正合她这草包奋起的形象。
但是,这样的毫无心机,正是用了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