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经过联合议会的决议,旧政府里的要员都被剥夺了权力,归于平民。
还好顾影昏迷着,没有亲身经历,否则非要再气出个好歹不可。
昔日旧属下,如今都是一无所有的百姓。几个人轮番来医院照看一下顾影,陪她说说话。
“多亏了顾姐你呀,及时反水,让咱们防卫所对这‘国民联合政府’还算有点功劳,让活下来的姐妹能当个老百姓,这就比别的部门好多了。你是不知道,李大……唉,看我这嘴。她如今也是阶下囚,还大什么呀?总之,她那群干女儿,被新政府枪毙了好几个。”
顾影听得心口一颤:“她当年收这些干女儿,就是为了让她们成为钱袋子。新政府难道不缺钱?不要赚钱的人吗?”
“唉,人家想要自己的人。”下属感慨。
新政府要用李雪湖的势力残余来立威,那些干女儿,可谓是首当其冲。那其中巩季筠因为往常就作威作福,被抓了个典型,议会专门开了场官司审判她的恶行,初审决定枪决。
巩季筠地位虽倒了,钱财还在。她也算果断,散尽家财买通了门路,从狱中直接脱逃,坐船去了东瀛避难。那几个财力没有她丰厚,又没摸准这事脉络的,把时间和财产浪费在打点官司上,最终错失生机。不但被枪决,还被抄了家。
成王败寇,就是这么残酷。
顾影本以为自己是个薛平桂,没想到,自己的下场还不如王允。曾经许过的承诺,让阿光正经感受一下“大登殿”的理想,终究成了一场空。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那,阿光呢?他怎么样?”
下属撇了撇嘴,苦笑道:“真别说,姐夫还挺仗义的。顾姐你没权没势了,又不是立刻就能咽气,金司令就让医院把你从重症病房挪出来了。说是,平州城的药都得优先给联合军供应,普通人就保守治疗,慢慢调养。还是姐夫托了在沪上的关系,从地下市场搞到一箱盘尼西林,给你用上了。但是因为这事,欠了沪上某些帮派的人情,不得不还……”
顾影一听就急了。
沪上是常年无主之地,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沾上任何一样,都不好轻易脱身。也不知道阿光要怎么周旋,才能保全他自己。
“他交代你们什么话没有?”
“没有,药到平州,姐夫一直没有回来。”属下想了想,又补一句:“连封信也没来过,电话、电报也没来过。”
“是不是你们没收到?你们再去问问——”
下属望着她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顾影往背后的枕头上一靠,心里发酸发沉,眼眶发热发湿。
这时候,她才真的觉察到自己无能为力,才真的被后悔淹没了。
在寿衣店里,时间的流逝,是看得见的。
它在招魂幡的缝隙里藏着,在手里的纸花和竹篾上串着,在一堆堆社火里舞者,在悲伤的眼神里流淌着。
这儿的生老病死,似乎和那个平州城,没有半点关系。
顾嘉年从堂屋走过,看到他侄女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着那布幡。
从平州回到老家来的这一年多,她经常这样独自待着,沉默着随便做点什么,和从前的性子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