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菲道:“这个请恕雪菲不敢苟同。试想想,歌曲平铺直述,所写必多,而为表达一句语意,用太多语句,在歌艺当中当真是有欠妥当。而我们前人所作的诗,所写的词,无一不是精洗凝炼,言简意赅,我们只需用短短一句便可达数句之意,可见其妙用。且其中的妙作亦更是数不胜数,以诗而言,诗经乃是其中大成者;而以词而言,我朝词人所填之词更是不胜枚举,而我们在唱词时所用之词牌也是不计其数。雪菲在此稍作举例,远如百年前我朝的李清照,她的词清丽婉约,倾人心弦,名作诸如如梦令、声声慢、蝶恋花之属,雪菲有预感,这些曲词无不可传唱千古,而近者如东坡居士,他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雪菲真是弹一次曲,唱一次词,倾一次情。其他诸如柳永之徒,其成就已不必雪菲再多妄言了。”
刚才听她提起周沉芳的新歌艺,我以为她是心存仰慕,向她学习呢。可现在看来,原来她是挑周沉芳的刺呢,看来她是想不遗余力地要压周沉芳的气势呢。难怪她这么讨厌我,原来不止是因为皇上让我的位子处于她之上,还因为周沉芳的关系。
哈,有空我一定也要反击。
周沉芳不悦地道:“沉芳并非说前人诗词不好,沉芳只是提出一种全新歌艺而已。沉芳所言平白,雪菲指得十分正确。然新歌艺用词虽多,却更能详细表达词曲之意。平白者,平日用语也。现在我们在听,我们在说的,皆是我们平日用语,只要说得明白,不必计较太多什么精炼不精炼,只要将意思表达出来即可。”
我听了这么久,这才听出,她们的纷争,原来是介于白话歌与古文歌之间的意见相执,呵呵,要是这样,我就知道怎么说了。
我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引到了我身上,然后道:“原来如此,这个赵歆倒知道沉芳创此歌艺的深意了。”
赵昀见我出面说话,奇道:“赵小姐有何高见?”
我道:“高见可不敢当。”
史弥远道:“小姐请说。”
我道:“沉芳所唱平白歌曲,其旨必在平民,请问沉芳不知我猜得对与不对?”
周沉芳拍手叫道:“姐姐真知我心!猜得完全正确。”
我道:“沉芳游历列国,于各国曲乐所得必多。照我猜估,沉芳所见,流传于世者,必是平民喜好之曲艺。而关外塞外异族民风豪爽,其歌曲必定多是平白居多,沉芳是由此想在中原将之变异,变成全新的歌艺。我说的没错吧?”
周沉芳再次惊异道:“姐姐是否也到过关外塞外,否则怎会对这些如此熟悉?姐姐方才所说,真是有如亲见一般。竟然猜得不差毫厘。沉芳是如此想的,自古歌曲,几乎全套古曲,尽仿古词,故而经千余载之后,纵有许多好的词曲,亦不为民所知,不为民所乐。而得闻者皆为士大夫,士大夫听之喜之,然却不会改之。故此类陈曲毫无创新,而置于平民,平民识字者少,听曲尚可,听词则不行,故此类歌词将无法长期流传。沉芳所创平白歌词,贴近于民,一曲唱出,便如在人耳旁说话一般。故而在此,沉芳猜估,在后世,此新歌艺必乃主流砥柱,其他无法与之相比。”
周沉芳真是厉害,她竟然猜得未来歌曲真词趋势,看来我也得对她写“服”字了,在宋代就有这种想法,想不服行么?
范雪菲摇头道:“请恕雪菲还是不敢苟同。试问,要表达一句心情之语,必要唱十来句曲词,何苦来哉。十来句曲词听来,歌冗词繁,听多必令人心烦生厌,故而雪菲还是唱雪菲之曲,不敢与沉芳姐姐相同。”
我心中暗道:“又没有人强逼你,何必说那么多废话。”看她做作的样子,我心中不禁生气。不过新生事物必遭打击,如此方能茁壮成长,所以我不会太替周沉芳担心。
赵昀道:“两位曲艺大家所言皆尽在理,不必太过激烈。朕请众卿请再为两位曲艺大家饮干一杯。”说着又饮尽一杯。
史弥远道:“我等士族之人,于古曲自可听懂,其余的也就不必了。况且,平民亦无钱听曲,不听也罢。故而沉芳的新歌艺,就止于此吧,我们也不必听了。”
唷,就连皇帝都不敢直接反驳,史弥远竟然一说就说反对,看来他果真是大宋的太上之皇。
周沉芳听了脸色一沉,脸上将心中十分地不悦完全表现了出来。
看来我要站出来为沉芳出出力才行了。我于是道:“史太师没听过该类歌词怎地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未免太令人不服。这样吧,赵歆这里有一曲,刚好是平白歌词,赵歆想毛遂自荐,向众位大人献一献丑,不知皇上与众位大人敢不敢听?”
史弥远哈哈大笑道:“只听一曲,此歌又不会吃人,但请沉芳小姐唱出来。”他竟然抢在皇帝面前说话,看来他的权势真是如日中天了。
我看赵昀,他眉头紧皱,心中十分地不悦。但他最后仍道:“赵小姐竟然也是此中行家,朕倒真要洗耳恭听赵小姐的天籁之音了。”
听他说完,我答应一声“献丑”立即站起身来。呵呵,我表现的时候到了。
在开喉之前,我还说了最后一句话,我道:“皇上,此曲名为后来,请皇上及众位大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