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听见苍老且沙哑的声音,道,“起来罢……”
临光依言起身,再抬头时陡然便撞进一双意味深长的眼里。偏她做贼心虚,这时候才想起往司礼监走这一趟着实贸然了些,可事到如今无路可退,只有提着一颗心应付。
彭提督倒是没想那般多,探量她许久,终究将眼落在她青紫不定的面上,漫不经心问,“这是怎么回事,顶着这样一张脸回来,自刀山油锅里回来不成?”
临光一默,对这话颇赞成,焉知远王府不是个刀山油锅,远王府那道貌岸然的主子又不是个衣冠禽兽。她定定心,将一席话说得真假参半,“有劳提督挂念,这却是临光做事不牢靠,赖不到旁人身上去,这脸若是惊吓住提督,在这里先赔个不是……”说着又要弯身行礼,堪堪叫他止住。
彭提督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只不咸不淡道,“吓着底下人却是没什么,本督也无妨,可别惊吓住上头主子祖宗们,那可是大罪……”
临光忙道不敢,说一千道一万,所有的过错都承担下来,这才将这事揭过。
实则远王府上也没什么事好禀,临光略略停了半刻便起身回正仪堂去。
白榭送她出门去,临着廊下站定,方劝一句,“里头说话自来是这般,不过说的话总有三分道理,女官自己个儿思量思量便知晓……”
她也只有道谢的份儿,折身出了司礼监。
今日却是好天气,出门时太阳不过挂了半边在琉璃瓦上,只是司礼监这一磋磨的功夫,已然光芒万丈照大地。
这边临光慢吞吞往回走,走不过宫道,远远却迎头一桩祸事砸过来。
那边厢,新妇同新夫正入宫来谢过天恩,身边傍一个色厉刻薄的老嬷嬷,同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太监,真是情形诡谲。
临光猛然抬眼,便望见这两人神色各异盯着她瞧。
摊开手,掌心一片黏黏腻腻,全都是冷汗,自她尚还未长好的伤里一点点渗进去,疼到人发晕。
可奈何只剩下一个低头的份儿,再硬的脊梁骨也要朝下弯——
“见过殿下——”
☆、一个空壳
两边相遇,必定还是要有一边退避。
这当台阶给人踩的事只好临光来做,忍足了火气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死死将唇抿住,“见过殿下——”
那新嫁娘也冷落不得,否则依着这人小性子,给人穿小鞋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数不胜数。
临光头也没抬,仍旧道,“见过王妃……”
这天家的主子好大的脸面,许久才散漫地抬一抬手,“起来罢……”好似她是地里青菜萝卜,理也不理,径直绕过她便走。
临光微微弯着脊背,自然瞧不清文东渡神情如何,若抬眼仔细瞧,定然要叫他一双眼里怒火不甘给惊骇到,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