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功予板着脸,不答反声色严厉,“还不快去。”
济阳一惴,方闷着头又跑走。
一时这屋子安静,只剩一个韩功予,连虫鸣都难听见,榻上一个姜临光要死不活,正陷身于一场梦难回。
依稀仍是十三四岁,她将将入京,叫她那黑心的父亲卖了闺女换前程,便是在韩国公府上请了官媒来提亲那一日。
春暖可花还未开,一场寒气迟迟不肯走,她叫底下人自那方寸小屋里放出来,却不见了娘。
自是没人敢告诉她,可她有她的法子,小蛮牛一样横冲直撞,没留意便能撞到贵人。
那时韩国公府上公子才十七八岁年纪,少年郎君随着自家父亲出门来应酬见世面,头一回见的便是这姜尚书家。
可谁也没料到,姜尚书家的闺女忒出格,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这其中,又有这韩国公家的少爷。
她求他。
——你帮我出府好不好。不卑不亢的性子在那时就定了性,改不掉,一身傲骨倒是直。
韩国公府上公子倔强,半分不想理这野丫头,拒绝人也不讲情面。
——不要。
可谁想他会走极端,有心无意在父亲面前提上一提,这想法便同幻影一样破灭,自此直到抄家,她再没有出过高墙。
倒是时常回到初初入京的那一日,母亲摸过她鬓发,揽着她喊乳名,同她说你有什么事好好讲,性子也要收敛一些。
可睁眼看,哪有什么父母兄长,又哪有什么高墙深院,只一个落魄韩国公公子,秉烛正盯着自己看。
到这时反是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迷蒙着两眼,盯着床帐看了许久,却听韩功予一句话打破她希冀,“不是梦。”不是梦,可却胜似梦,要变作一座牢笼,将她囚在里头。
她一抖,只觉头肩手足不是自己的,骨头也要裂开,叫嚣着要闹离家出走,这可怎么得了。脸上眼泡是肿的,她疼极,眉头皱着,半点不肯示弱,“哦。”眼一翻,只剩下白,竟是又厥了过去。
韩功予一张热脸贴到一个冷屁股,殷殷切切将人捞回来,竟是只得了这么一个回报,没忍住一口血卡在喉中,可这口血还未咽下去,廊下却听济阳回来禀事,“大爷,人请了过来……”
韩功予撂下临光,朝着外头便道,“还不进来……”冷哼一声,也不知外头人可有听见。
没片刻,却见济阳打起帘子,当先走进来个高高瘦瘦年轻人。应抵是将将叫人自床榻之上挖起来的,还打着呵欠,一壁闷头闯进来,一壁又抬袖去擦眼泪,“尺玉,这般晚,你家这孩子喊魂一样……”叹一口气,半点不顾及形容,“……不懂事……”
后头济阳背着药箱跟上,一时奴仆变身作药童,倒也得当。可冷不防听见这话,满心里只剩下委屈。
他的委屈大不过天,韩功予瞧见也不给他撑腰,径直接过这话便道,“谁有闲心同你插科打诨,叫你来自然是有正事……”
可也不说是什么正事,只是压了声音吩咐济阳,“厨下婆子热水呢?”
济阳身形一顿,愈发矮了声势,“俱都在廊下候着,等差遣……”自己恨不得离得远些,今夜这大爷不对头,似是个吃人的兽。
可韩功予分毫不觉,闻言满意方才偏头来瞧着身侧人,一句话说得简洁,“给我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