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听得直皱眉,她知晓前因后果,到这时自然觉得惊诧,可等不住她将心口一点惊诧确信下来,那边又有人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冯掌司犯了坏病,领下去好生看顾……”不紧不慢不阴不阳,这人一句三顿将话说出口,竟是拖泥带水都没有。
鸳鸯厅内,临光离得帘子近,那帘子只薄薄一层,中间构架木料亦是薄不堪言。话音呻*吟声全都一丝不落传入她耳里,纵是眼不能观,也还是将外头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到此时反是心惊,直觉此事同韩功予脱不开关联,要不为何旁人都无事,只冯掌司一人莫名其妙便染上“坏病”,还真是巧。
只是一个分神的功夫,外头又安静下来,人人心里都有个谱子,谁人身后有大靠山断断惹不得,谁人又轻轻易易便能叫人踩在脚下,烂泥一样,各人门儿清。
这其中一个,大抵要算上韩功予,另一个,冯掌司又要占上一席之地。只不过两人有异,一在前,一在后,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可奈何旁人都是局外人,只有临光一个身在局中,叫那迷雾迷住了眼,一时半会闹不明白,要自己朝那牛角尖里头钻。
钻上半刻,回过味儿来,哦,原是如此,心内只剩下一片惊。
凉凉一盏茶入手,连带着心也要漫上一丝凉气儿,临光支着一双耳朵,再要细听,却什么都安静下来。旋即厅内丝竹起,片刻弦急如雨,踢踢踏踏舞姬踩着青砖过,不必见,便知那身段几多妖娆娇美。
临光皱眉,漂亮的眉头要拧着结,连带着额角细长的疤也狰狞,吓得身后不远处一个来奉茶的小宫娥“哎呀”一声,低着头跑远了。
她自然不知自己吓到了旁人,因她一时心思全都转移到帘外说话的两人身上。
一个是认识的,她恨不得见也见不到,只听他道,“说来这世间好些不如意,总不至事事完满,公公你说可对?”端的会讲大道理,真是要将所有人都诓骗过去。
接话的那个谄媚功夫一流,亦是个喜好探听旁人琐事的,闻言一笑,凑得近些,应道,“大人这话说得不岔,在理!”想一想,也顾不得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又问道,“瞧大人这样,莫不是遇见什么愁心事情?”“咦”一声,话倒是多,“大人今日为何同我们底下人混作一团,论理该当在家才是。”
韩功予似是在笑,声音闷闷带一点难言的哑,“公公倒是眼睛厉害,能瞧穿人心一样——”说不上是褒是贬,可听来真不是什么好话。
果真,那太监闻言便是一惊,赔笑道,“大人勿怪,奴婢一时逾矩,服侍主子落下的毛病,这时候倒是想改都改不掉……”谁知道,真假难辨。
韩功予倒是不介怀,难得同他说一句正经话,一默方道,“家里头萧条无趣,这司礼监恰好有宴席一场,我便来了,如何,公公不许不成?”话音愈发低沉,隐隐叫丝竹声盖过。
那人自讨没趣,闻言再不好追问下去,只得摸摸鼻子另外起话头,随意将这话岔开了去。
一时两人又热络谈起旁事,左右离不开这宫闱内廷,哪家的少爷小姐,哪户的高官厚禄。
帘内临光听着,神色转过几回,终究还是将一点烦躁又压了回去。
☆、龌龊腌臜
这一回宴席同往年没什么两样,除却多出一场冯掌司的怪病,另外加一个没在预料之中的韩功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