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有点慌,她一颗心猛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收刹不住,自干涩嗓子眼里冒出来,泥水里骨碌碌滚上两圈,将心事全都摊开一地。
这样前后进退两难境地,真是要把她逼死,拳脚相加似是只在展眼之间,她默默闭上眼不动,觉得泥水掉落到头上,沿着额前湿发淌下来,几将要流到眼睛里来。
是热辣辣的疼,不管心肺掌中,大抵是折了骨头又破了皮,全身便没有一处安好。
然而不过眨眼功夫,预料中的拳脚没到,反是又有人低低窃窃私语,“瞧着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不过生的倒是不错…”
旋即有“啧啧”轻叹,这一群人是在看猴子戏,品头论足将她头上身上全都评判个遍。
一个人说的是衣衫,“料子瞧着不是什么好料子,街上百二十文钱一匹,不入眼。”
一个人猜的又是身份,“这穷酸样儿还抵不上我们,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
另一人要去想因由,“当是叫主人家遗弃,不然也不至落魄于此,”说罢要叹,愤懑不平,“这贼秃佬儿真是不做人事!”
还有一人看来看去没处去落眼,只好望望她身上头上,道,“连根钗子都不曾有,穷人。”
最后瞧的却是脸,隔着雨水千千万,又是灰头土脸,也不知这人怎么瞧的,默言许久突地平白冒出一句,“脸蛋儿看着不错,收整收整大概也算是能瞧…”
“噫——”
换来众人一齐鄙薄,觉着这人真是个光瞧皮相面目的家伙,着实是不入流,肤浅。
有人的地方便安生不下来,临光静悄悄卧着,只觉得腑脏疼得厉害,骨头像是叫人拿刀子敲开了花,先时没觉着疼,可这目下神经也松懈,心绪也怠惰,怎样都不能再聚着一口气装作没那桩事情。
少不得要叹这命真是金贵,磕不得,碰不得,稍有些不如意就要开始作妖作怪,仗着自己一身娇贵皮肉,就觉着自己个儿该要过着锦绣如堆的日子。
恨不得拿那上好的檀香供了起来,又四时鲜果不断,修一座大大寺庙,再塑一个莲花宝座,哄得它如意。
临光叹一口气,这气幽幽出不去,叫肚子里那要搅断肠的疼全都挤兑回去,喉间“咕”一声,打一个嗝,涌上来一点血沫子。
那看猴子戏的也尽心尽力,几双眼不错地盯着临光瞧,这细小动作也全都落入眼底,一时又要开始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真是热闹。
“哎,打嗝了。”
“是是,我也瞧见了。”
“我也…”
“嗯。”
“……”
真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要把人憋死。临光突地觉着,这几人是来寻笑话瞧的。
她定一定神,回头来望那长廊,决意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夜风飘飘忽忽,挟着雨吹过来,打湿她一张本就湿的脸,血水哗啦啦要淌下来,掉落在泥土地上,瞬时寻不见。
也吹起那群人姜黄衫子,吹来他们议论纷纷。
“哎,流血了。”
下一人要说话,“嗯,看…”可附和还没出口,却有旁的声音将这话音盖了过去。
“咚咚咚——”,是廊上有人踱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