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这姑娘有时候真的挺憨憨。比如她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万方船上的“易桢”换过人,开开心心地来缠着漂亮姐姐玩。
易桢知道这姑娘心思简单,而且又是一门心思地对自己好。她性格使然,没办法对阿青不理不睬,平日里会带她一起玩,做了好吃的也会给她捎一份。
女孩子也需要和女孩子一起玩嘛。
易桢现在自然是没心思去做指甲,很抱歉地对阿青说自己忘记了这事,现在恐怕腾不出时间来,改日她上门去找阿青行不行?
阿青也不恼,她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蔻丹,染出来的指甲引领阳城潮流,平时也挺忙的,现在能来找易桢玩就挺开心的了。
她们俩坐着聊了会儿天,公孙大夫就来了。
阿青自觉该告辞了,可是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在阳城也住了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公孙大夫擅长什么,很紧张地问:“卿卿你怀孕了?”
易桢:“……”
易桢忙摇了摇头。
公孙大夫同她见了个礼,把一张写满字的澄心堂纸递给了易桢。
上面是详细论证过程,反正最后推出结果:要孩子很困难。
再翻过来,反面就是“如果打算进行调理,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多久时间”。
估计公孙大夫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怎么治”的问题了,易桢不来找她,她也要主动去找姬金吾。
易桢的目光在“保守估计需要十年”那行字上打了个转,轻声问:“一定要十年吗?”
“十年也不一定能好。”公孙大夫直言不讳:“况且许多稀有药材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恐怕根本找不到。”
她们俩的对话没头没尾的,阿青没听懂,但依旧在旁边问:“要什么药材啊?我有很多药!我可以给卿卿!”
易桢一开始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随便问了几样姬家库存短缺的药材,结果阿青真的都有。
阿青很有些骄傲:“我曾经是有名的花魁呢!大家都喜欢我!会送好多东西给我!希望能够和我说话!”
她骄傲完,立刻继续本质颜控的痴汉:“我把药材送给卿卿,卿卿能不能多和我玩?我想和卿卿玩。”
易桢哪有不答应的:“今晚上你来吃饭吗?我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羊肚儿?”
易桢想了想,又说:“你待会儿别走,我想起上次闲着做了几对簪子,你看着喜欢的话,带几支回去用好不好?”
阿青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易桢有了好消息,迫不及待地进到内室中去,打算同自己的郎君分享。
姬金吾在穿衣服,桌上摆了一个打开了的通讯玉简。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他从来就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一时情绪落差太大——见她匆匆忙忙跑进来,微微笑着问:“阿桢?”
易桢立刻把好消息和他说了,眼睛亮晶晶地总结:“你看你看,还是有机会的,反正我们俩年轻嘛。”
她完全在痛他所痛、想他所想。
她深深地爱着他。
就如他爱着她那样。
他生出无穷多的信心,确信他们会一直相爱,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姬金吾这一生碰到过无数困难,他每一次都咬着牙硬抗,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被困难战胜。
但是有个姑娘陪在他身边了。
命运要踹他一脚把他踹翻,这姑娘第一个举着椅子就抡上去了。
姬金吾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是啊,还年轻呢,不急。”
也好,她还有的是时间修行。就算未来真的要孩子,身体也肯定比现在好许多。
姬金吾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和她说:“我刚才起身时,接到消息,说是确定陈清浅死亡了,她的尸体找到了。”
易桢有些惊讶:“什么?”
这姐们看着很像大boss,易桢还以为,未来十几年,可能都要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姬金吾说:“她本来就是一个人,不愿意找同伙,一定要亲手将北幽皇室斩尽杀绝。前些日子被世家围剿,独自躲到山中去了,今天找到她的尸体了。”
易桢:“怎么死的?”
姬金吾:“初步判定是被世家私养的魔修杀死的。那魔修身上种了活尸蛊,她把魔修杀了之后,没有提防尸体,结果魔修尸体被活尸蛊驱动,暴起将她杀了。”
易桢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做任何评价。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晚饭安排在了湖心的亭子里。
太阳刚刚落山,暑气方散,事先驱赶过周围的蚊虫,围上纱帐,然后摆上冰盆。
徐徐的自然风将冰块的凉气吹散,布满整个亭子,被纱帐拢着,把酷暑的温度降下许多来。
他们难得那么多人一起吃晚饭,其中又都是脾气好、爱说笑的人,氛围一度极为热烈。
沸腾的鸳鸯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阿青喜欢吃羊肚儿,在辣锅里涮熟之后,根本顾不上抬头,蘸着易桢给她调的酱料一顿猛吃。
小和尚一边偏头摸自己的熊猫崽崽,一边在往崽崽嘴里喂吃的。虽然他的崽崽已经比他还大还壮了,现在也没办法用小背篓背着它到处跑。
易桢喜欢吃冻豆腐,但是方才放锅里之后忘记留神了,豆腐煮的有点久,不太好夹,她一下筷子就夹破了。
姬金吾原本在和范汝说话,余光瞥见她这边的情况,立刻举箸过来帮她。
夹热豆腐,是需要十足的耐心,他将豆腐夹到她碗里去,顺手又再将新的嫩豆腐往锅里下。
这次他帮忙留神着,她只需要吃就行了。
范汝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前段日子听来的有趣话本,说的是个将军的故事。
“某某朝有个将军,刚正不阿,骁勇善战,但是运气不太好。”
“本来都要安享晚年了,朝廷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和他作对的大奸臣。大奸臣为了能够权倾朝野,诬陷了这个将军,希望能从这个将军身上大兴牢狱,把清正的官员都一网打尽。”
“皇帝病重,不理朝事,竟然还真的被这个大奸臣得逞了。”
“将军呢,被关进了牢狱里,自知凶多吉少,但是临行前,还是叮嘱自己的亲人:若是有好消息,就往送来的饭菜中埋一棵干梅子。”
“将军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的,被拷打了一个多月,都不愿意顺从大奸臣,构陷其他的臣子。”
“有一天,将军被打得实在撑不下去了,血肉模糊地躺在草床上,呆呆地出神,回想自己这一生的际遇。”
“正好,狱卒进来,将他家里人送的饭菜递给他。将军挣扎着坐起来,打开饭盒,竟然是满满一盒子的干梅子!”
“老将军当场就哭了,想着肯定是家里人凶多吉少,但是又没办法告诉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用满满一盒子干梅子告诉他。”
“老将军正哭着,忽然外面的狱卒都涌进来,包括刚刚才拷打过他的人。狱卒为老将军解开镣铐,笑着送他出去,还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人影杂乱中,老将军听见他们说,那个大奸臣已经死了!”
“原来一整盒干梅子的意思,就是完全的好消息!”
小和尚听故事听得很开心:“坏人死了!好人有好报!真好!”
阿青也从她挚爱的羊肚上抬起头,连声附和:“干梅子好吃!”
易桢一边吃虾滑,一边也表示了对这种传统好结局的欣赏。
姬金吾见她爱听,也讲了个类似的故事,最后照旧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心人得到上天垂怜、大反派不得善终。
这样好结局的故事,就很适合大家一起听,十分舒心。
吃完晚饭之后,女使和侍卫送客人回去,易桢觉得自己吃得有点太多了,一边喝西瓜汁,一边牵着自己郎君去湖边散步。
“方才那个将军的故事,就说的是相尹城的冯将军。”姬金吾说:“至少原型是他。”
“最后冯将军也回老家安享晚年了。”易桢说:“虽然一生坎坷,但……到底也算是善终了。”
她忽然瞥见湖边有萤火虫在飞,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弯着腰去看那些闪亮亮的小虫子。
它们飞到湖面上,在月色下起舞,越飞越远,逐渐看不清楚了。远远回望去,只能隐约看见湖边有对夫妻,牵着手,其中那个妻子,摘了一朵花,笑着捧给身边的丈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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