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是说,或许他已经被救起,你何苦自责,如此折磨自己。」
何舒晴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不可能是明天。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他。从男人的发丝顶端开始,朝下凝视着眉眼,又看向了唇角。
「他受伤了。」
何舒晴看着男人的肩膀。
那么巧。
这男人竟然右手也会习惯性脱臼。
「前几天晚上,我们不小心滚下了山坡,他为了保护我,手臂脱臼骨折了。而且,我亲眼看见他沉进了水里,他还用尽最后一口气叫我走。」
她拉起了苦涩的笑。
至今,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明天要那样叫她离开。
「或许,他是不想让你看到残忍的画面。」
但这眼前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答案,虽然她也不愿意相信明天在最后一刻,竟然会将心思全数放在自己身上。
「我曾经说服自己,他没有死。但是我回去那条暴涨的溪多次,从未见过他。」
程子昊眼角一拉,又苦笑了一声。
「或许是错过了。」
「其实,就算我真的看见了他,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他的。」
「什么意思?」
何舒晴转动着手里的水杯。
冰块融化了。
她摸着水杯外的冷雾水珠,将它们一滴滴牵引到杯角。
沉思了许久。
「妈妈和天走了之后,我连续做了好几天的恶梦。梦里,妈妈和天的容貌、长相越来越模糊,我越来越看不清楚,我越来越记不起来他们长甚么模样。」
何舒晴抬起头来,故作坚强地笑了笑。
「我忘了他们了……」语落,她瞬间又收回了笑,原本扬起的嘴角便得抽蓄颤抖。
程子昊震惊吐了口气,瞪大了眼。
「我好愧疚,但是我越愧疚,他们的模样就越模糊。」何舒晴抿着嘴,那脆弱的模样又鏨进了程子昊的心窝。
「我找了刑大的画师帮忙,也画不出我印象中的他们。医师告诉我,我这是『心因性失忆症』,我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他们,我有可能会被自己的愧疚吞噬了灵魂。」
她咬了下唇,颤抖的身躯带着极度的恐慌。
「他开了药给我,说当务之急是让我放松心情,不要强迫自己硬要去想起来。」
下唇被她咬破了,一抹红丝沾到了上唇。
「那药,我怎么可能吃。因为,我怎么可能不去逼自己想起我最爱的人。」
持续紧抿的双唇,变得惨白没有血色。
「五年前,我带了一束薰衣草站在溪流的石头上,一支一支流放,许着愿。希望明天到来时,我就能再见到『明天』。」
她擤了鼻水,肩膀松软地瘫在椅背上。
「就在我恍神时,溪水又突然从上游暴涨了起来。我被困在石头上,动弹不得。水一冲,我就不小心跌进了溪流里。」
迷濛的视线里,还不断滚着热泪,阻挡了她看向城市的夜景。
但她不在乎。
何舒晴撑着手,朝山坡下的萤光看去,神情恍惚。
「这时,上天彷彿听到了我的心愿。」
程子昊将身躯向前倾,双手靠在水晶桌上,神色慢慢拉起了一丝愤怒。
「池英杰就是那时候救了你?」
************************************
后话:
亲爱的。
晴晴试着告别「明天」,告别曾经的最爱,但是最爱是那么容易就能告别的吗?
越想忘记的东西,通常都是记忆最深的。
「含情脉脉,寻寻觅觅,我永远都是你的含觅。」
──寻爱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