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后,似乎从小她就和病这个词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病,百度百科上给了它这样的注释——生物体发生不健康的现象。
郑筱则把它比喻成了小偷,无情偷走了她年少的青葱时光,也偷走了她仅剩的一丝留恋。
她将披肩搭在身上,乖巧地坐在床头,下巴搁在撑起的膝盖上,目光清润如水,守望着眼前这一方小天地。
对于她而言,只要活着就已经是一种无上恩赐了,没有人知道在她没心没肺的笑容下藏着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以为她已经将自己的心足够封闭,也上了一把精密的锁,只是她没有想到开这把锁的唯一一把钥匙轻易就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连锁带心一并打开了。
院子里的树叶积了一层又一层,松软得让人想躺在上面,郑筱挨在窗边,似乎又看到了儿时的场景。
郑筱圆滚滚的小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司毅拿着顾君枝刚刚烤好的饼干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郑筱被香味吸引,骨碌爬起身来,“我要吃。”
“叫哥哥我就给你。”
“不叫,你就知道欺负我!”
“那换我叫你哥哥吧,这样你就可以欺负我了。”
……
郑筱脸上绽开笑来,以前的他们还真是傻,傻到以为互换了身份就能天长地久,却不知岁月远比承诺更残酷。
她伸手将窗帘拉上,转身进了一个暗间,昏黄的灯光下,各色乐器紧挨在了一起,对它们的主人翘首以盼。
视线停驻在角落里的箜篌上,上面布了一层薄尘,那一根根的弦在她的心头颤抖,一个个音符跃动于空气中,铅华洗尽过后,不知多少古人又从其中信步而来。
“任何乐器都有自己的灵魂,而它们存于这个世上就是想寻觅与其魂魄契合之人。”
郑筱记得顾君枝说这句话时正侧卧于书房的一角,旁边摆着一个箜篌,她身着绛红色旗袍,神态举止一颦一笑,都宛似从画中飘忽而来的古人一样。
郑筱收起思绪,将拖鞋脱下,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慢慢靠近箜篌,将斜放在上面的一小块用云雾绡制成的帕子取了下来。
葱白修长的手指轻碰了一下,悠长清泠之音在空气中涤荡开来,她整颗心跟着一颤,想了想退出了房间。
午后,院子在阳光下泛起了光,郑亦声端着刚做好的酥肉丸子进了房间,看了一眼发呆的郑筱,不作声退了出去。
郑筱打开窗户,凉意顺着莹白的脖颈迅速窜遍全身,她闭上双眸,做了个深呼吸,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眼睛里有了神采。
“想出去吗?”
司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郑筱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时,他已经靠近自己,带着拘礼的笑,“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郑筱将窗户关上,点点头,之后两人之间再没话聊。
司毅背靠在墙上,借着窗外的光去看郑筱,她整个人素净得像一张白纸,仿佛风一吹就会破。
“筱筱,跟我一起离开吧。”司毅皱着眉头开口。
郑筱稍微一愣,随后压了一下嘴角,“跟你走?我不上学了?你又以为自己是谁?”
司毅看着郑筱努力伪装出来的高冷,心里刺痛了一下,“我以为我是你喜欢的人。”
“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郑筱脱口而出,字字句句像玻璃一样掷在司毅的心上。
司毅觉得可笑,曾经他以为时光里的那一段是真实的,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一个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