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春意已不经意间在院子里盎然。可司空府的书房里,却满是严肃的气息。
“见凝,爹要与你商量一件事。”陈霸先清了清嗓子,努力掩去眉间厚重的忧虑。见凝懂事地点点头,“爹爹您说,见凝听着。”
陈霸先看着女儿,默默地开口,“你可记得,王僧辩王叔父的那位长子,就是你四岁时父亲带你见过的那位哥哥?”
“父亲说的可是王頠哥哥?女儿记得。”见凝笑笑,那个哥哥可是名副其实的呆子哥哥,见到她,只会傻呆呆地讨她开心。不过是大她三两岁,总是扮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教育她,可是烦人。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父亲突然提到他,莫不是要……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霸先的声音很低沉,“如果我将你许配给那位王頠哥哥,你会同意吗?你已到了嫁娶之龄,十五岁对女儿家来说,不是小年纪了。”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见凝小小的胸口炸开。虽然从小被父亲教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说辞,她也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而且对象,是那个并不熟悉也并不喜欢的王頠。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爹爹,女儿……女儿不想嫁人,女儿只想陪着爹爹——”
陈霸先看到女儿这幅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想到与王僧辩联姻关系到的政治反响,不由得一狠心。“见凝,别怪爹爹,这次,爹由不得你了。”
见凝愣住,心中的惊雷化为灼烧的痛楚,她的泪从眼中滚下来,终究是滞在了胸口。“女儿,听爹爹的。”
陈霸先心疼地看着女儿,一把把她搂入怀中,“乖见凝,是爹不好……若那王頠敢对你不好,我,我定不轻饶他。”
见凝狠狠闭上眼睛,心如刀割般疼痛。
案侧,陈蒨静立在那里,将见凝的表情收归眼底。他的心在痛,只因为这个他一向疼爱的妹妹,就要嫁给王頠了。
王頠,曾经是他的好兄弟。但是,叔父与王僧辩的貌合神离,矛盾一触即发。一旦叔父与王僧辩反面成仇,这个好兄弟,连同他的妹妹——
他突然希望,见凝永远都不要出嫁,永远不要看见世事的险恶,她可以永远在这个美好的司空府里,做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可是,在叔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切,轰然崩塌。
信武将军府。
长剑出鞘,一个少年持剑而立,在郁郁葱葱的名贵树种间,各色各样的花卉奇草间,突然黯淡了其他所有颜色。那少年,眉宇间多了份英气,少了份迟疑,目光如寒星般闪烁,挺剑而出,剑锋与空气摩擦,发出凌冽的响声。他的剑速度很快,进步也飞快,如陈霸先说的那样,他有练武的材料,他将来,必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浴血保卫自己的国家。
见凝提着糕点往书房走,恰好路过,看见蛮子舞剑,停下脚步。
是那个救下她的少年!
“喂!韩子高!”她大声唤他,向他招手。
蛮子看见来人,也不停下舞剑,全当没有听到。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啊!”见凝跑到他跟前,却被他当做空气,不禁气急败坏。
“女郎还是不要靠这么近,伤了女郎,子高负不起责任。”他停下舞剑看向见凝。
“我站哪就站哪,我乐意!”见凝柳眉一扬。
“好,这可是女郎自己说的。”蛮子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继续舞起剑来。他剑剑逼紧见凝,惊得她花容失色,却也不至于伤到她,几剑过后,见凝终于服软。
“你停下!我走就是了!讨厌!”她嘟起嘴走到旁边看,将蛮子满意的偷笑尽收眼底。“什么人啊,奇奇怪怪的!”
那少年舞剑的样子与他文文弱弱的外表全不相同,才练了三四个月,却堪比旁人练了几年的效果,见凝看着出了神。
忽然,少年“刷”地一声,将碗口粗的小树一剑劈断,只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叫道:“好!子高,你的剑术又精进了,看来我这个师父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少年绽开一个微笑,“博礼大哥过奖了,子高全蒙大哥教导,剑术,哪能及上大哥的千万份之一。”
刘博礼哈哈大笑,拍拍蛮子的肩,“你天资聪慧,又像是有一点功夫底子。小时候练过?”
“子高只是一介草民,小时候身子弱,便练了些拳脚功夫来强身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