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无聊的拨弹着琴弦,为了不让地道入口的地点曝光,她至少提早了半个时辰来到这里。那人,应该会来吧?他对自己还是有一定好奇心的,这点她看得出来。
点着烛火的长廊上,苏景竹手里抱着得来不易的吉他自弹自唱起来。
想当初她从面瘫冰块脸的汀兰手上接过这把特制的乐器时是多麽的欣喜yu狂,当下搂过汀兰就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ㄅ,放开後只看到一向面不改se的下属有石化且风化的现象。
几个简单的和弦,略为压低的声音浅唱出口,唱起了这首她最为偏ai的歌。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让生离和si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
…………
…………
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从头活一遍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不让故事这麽的後悔有谁能听见我不要告别
我坐在床前望着指尖已经如烟
夜风吹过,只用细绳系起的墨发随着青se衣袂摆动,清秀雅致的脸庞尽是惬意与自在,半眯起的眸流露出几分沉静,弹奏着怀里的乐器,悠然自得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白天曾见过这少年跳脚的模样,他还真以为这看起来淡然、不食人间烟火的青衣少年是那九天之上被贬落凡尘的谪仙了。
「小竹妖,你来早了。」听着她弹完一首歌,宇文瑾踏上竹阶,同样姿态轻松的在她身旁坐下,熟捻的语气彷佛已与她相识多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来还可以清静一下。」随手摆下吉他,苏景竹完全懒得纠正男人的叫法,起身之後晃了两下,踩着还有些不稳的步伐走道长廊中段,把一直浸在溪水中的竹篓拉起来从中拿了两瓶酒瓶,然後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回来,看得某人直是皱眉。
「敢不敢喝?」她将手中酒瓶递出一罐,带着一点挑衅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将带来的琴放下,宇文瑾很乾脆的接下她的酒瓶还有挑衅。
没回应他的问题,背倚着竹屋墙壁坐下,苏景竹拔开瓶口先闻了闻气味,轻啜了一口,而後才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不同於白日的华美衣袍,和初见时一样的黑se劲装让这人更显的侵略x十足。啧!真不好对付啊!
见眼前少年没回答,宇文瑾也不赶着需要答案,只是慢腾腾的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回想着方才少年取酒的经过。
「放心,我没放奇怪的东西在里面。」直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她眼里有着戏谑。「如果担心的话可以不要喝喔!」
听见这话只要是有点血气的男人基本上都会开瓶直接灌了,可惜她遇上的是在朝堂上与那群老狐狸打交道许久的宇文瑾,这激将法一点用也没有。
「果然是个很尊贵的身分呢!我们这小小百姓酿的酒怕是入不了您的眼,不过…活成这样,还真累。」语罢,耸了耸肩,苏景竹也懒得再和他多说,重新抱起吉他,她随x的弹起曲调,把身旁之人视为无物。
是啊,活成这样,还真累。见少年不再搭理自己,半晌,宇文瑾笑笑,也没气,终於还是拔开塞在酒瓶口的软木。若少年真要害他,早在这桃源入口处设陷阱就行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少年现在的状况似乎是连行走都有困难。
啵一声,软木拔开,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鼻,喝了一口瓶中玉酿,又是惊喜。「这桃花酿口感清冽,真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嗯哼哼……」瞟了他一眼,苏景竹表达了充分的鄙视之意,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以小人之心度本少爷的君子之腹。」
「方才,你唱的歌,很有意思。」他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为何人生最後会如一张纸屑,还不如一片花瓣鲜yan?」
最後一声琴弦拨弄停住,苏景竹转头看他,「记录在青史书页上的终究只是过去,人要把握当下,以免到了si前一刻再来後悔曾错身而过的人事或物。」
这像是回答却又不是回答的回话着实让宇文瑾思索了好一阵子,「所以依公子所见,这史书不过是堆废纸?」
「史书多为後朝为前朝所写,不同立场、看法写出的史事总有所不同,说得难听点,历史,不过是为胜利者书写的。」
宇文瑾眼中闪过激赞的光芒,「很有意思的说法。」
「我随便说说的。」这种评论的东西若换到现代,网路上随便找找都一大堆。
再抿了一口桂花酿,苏景竹原本一双清亮眼眸在灯火摇曳下也是忽明忽暗,沉淀了些许深沉,「对了,这位阁下,有一件事,我认为应该先跟你达成共识。」
终於还是提到了吗?听着这话,他饶富兴趣的盯着眼前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管你是谁,我都没有兴趣涉入官场斗争里,所以阁下,您最好将您的爪子收好,如果再有下午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保证您的人还有x命回去。」
宇文瑾不怒反笑,活了二十个年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知道他身分尊贵还敢要胁他呢!很好,这人让他更好奇了,究竟是哪家的家庭背景可以教养出这般的孩子,他改天说不定可以请来当自己孩子的师傅,当然,如果他有孩子的话。
「小竹妖这可是先礼後兵?」他笑道。不过也是真正不懂,难道这少年真不晓得他的身分吗?
「所以那瓶桃花酿你真不该喝的。」她也浮起一抹j计得逞的诡异笑容,「阁下不觉得身t开始发热,而且头脑有些晕眩吗?」
这话说完当事人都还没反应,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已经架上了苏景竹的颈子,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全身只包的剩一双眼睛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恶狠狠的语气道:「找si!爷也是你可以算计的!快把解药交出来,也许还能让你留个全屍。」
「李越,不得无礼。」宇文瑾此刻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属隐匿身形或许是整个暗卫中数一数二的,可这脾x……怎麽就这麽容易让一个小少年给试出来了。
「爷,可他……」在自家王爷没说出身分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喊出「王爷」两字。
「我说无事。」宇文瑾这话语气加了三分重,李越只好00鼻子收起武器,一旁,苏景竹早已经无视脖子上那把剑,靠着墙壁,笑得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哈……哪个人喝酒不会脑袋发热的,你这属下也真是活宝一个……笑si我了……」她不过是想拉拉看鱼饵,想不到就有笨鱼这麽简单上钩。
宇文瑾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一回,还是没气,就看着她笑,唇角g起浅浅弧度。这样的他没有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狠戾,也没有朝堂上喜怒不定的诡邪,倒像个兄长看着胡闹的弟弟一般。
「林宁,你出来,其他人回去。」宇文瑾向着暗处说了一句,而後,苏景竹下午见过的侍卫又出现在她眼前,李越则回到暗处。眨眼间,她一直感受到的几道气息全数消失,大概真是离开了。
「这样,你可满意?」他举起酒瓶对她问着。
「你如果能让他们对这里和我的存在装聋作哑,我想我会更满意。」苏景竹也举起自己的酒瓶轻敲了他的,嘴边的笑容b之前多了几分洒脱与率x。这样子的明白人也不多啊!
「悉听尊便。」宇文瑾朝她微微颔首,行为举止也较一开始随x。
换句话说,苏景竹不愿意为他所用,而他也承诺了不追究苏景竹的来历。
「不过今天小竹妖身边没跟人,还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谁让他烦人呢,让我甩掉了。」扮了个鬼脸,她半真半假的说着。要是哪天那张面瘫冰块脸烦人了她才要担心咧。随後又一脸坏坏的问道,「不过你还真相信我没在酒里加料啊!」
「你不也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自然信你。可你真不知我是何人吗?」他非常迟疑,在这龙腾王朝内要不认识他的人真的会有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们的暗阁小阁主打从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就埋首於各个师父的教导当中,之後又接下重整暗阁的事务,直到近半年才有闲下来的时间,若是王权不出现重大更迭,打si她也不去管现在朝廷上是什麽人当家作主,就算真听过宇文瑾的名字也是当成耳边风了。
「对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见过四次面的人姓什麽叫什麽。「你很有名吗?为什麽我要知道你是谁?」
宇文瑾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姓名,或许是有点坏心眼的想看到她惊讶的样子,然後呢?会是惶恐求饶还是阿谀谄媚,或是一如往常的对他没大没小?他在说出真名的同时就後悔了,毕竟除了那家伙,就连自己的皇帝小侄都对他有所畏惧,依他的身分要交到所谓朋友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
「宇文瑾?握瑜怀瑾,好名字。以後我就叫你瑾大哥可好?」她很认真的看着他用食指g勒出的笔划,小孩子般的单纯双眼看着他。若是这人不执着她身分的话,当朋友似乎也无妨,「我是苏景竹,风景的景,竹叶的竹,还请多多指教。」
因为这句话,林宁继下午之後嘴角又再一次ch0u搐了两下。想不到他家王爷真还有人不晓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还真的是小竹妖呢!往後,我便这样唤你了。」明白她是真正不知道他这个人,宇文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这少年真的是不谙世事的。他心情大好的r0u了r0u她的发,就像平日对小侄儿那样。
「呿!才不要呢,我又不是竹妖,你这样乱叫哪天真让我被道士以为是妖那怎麽办。」嘴上反驳归反驳,苏景竹却没有拨开在她头上造次的大掌,那样的温暖会让她感受到另一人的疼ai也是如此。
「收了你,说不定还是那道士倒了霉。」他笑得更开怀了。
哼一声撇过头,她懒得和他再多说,对於这种上位者,再怎麽斗嘴她都是说输的那个,还不如喝桂花酿来得开心。
「这桃花酿酿的极好,可是你自个儿酿的?」他摇了摇所剩不多的酒瓶,这样好的酒真让人容易上瘾。
「嗯,我自己酿的。瑾大哥如果还要喝可以自己拿。」苏景竹指着还浸在水中的竹篓,「瓶子上画红圈的是桃花酿,h的是桂花酿,青的是梅酒。」
「你啊,果真是适合闲云野鹤生活的人,让你进官场还怕是糟蹋了你。」宇文瑾无奈的笑了笑,指使林宁上前再拿了两瓶酒,「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这两句诗景竹小弟可真是没说错,可惜为兄就要在官海里载浮载沉一辈子了。」
接过林宁送上前的桂花酿,她让宇文瑾的话逗笑,「那麽哪天瑾大哥想从苦海回头的时候,欢迎到小弟这儿青梅煮酒论英雄啊!小弟这儿的酒绝对够大哥喝的。」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倒也回的爽利。
「那不知今晚……」
「大哥若是要再喝当然是没有问题,除了竹篓里面,酒窖里还有好几十坛,喝不够可以下去拿。」
她背着云从凤在这里挖了一个酒窖,这可是除了汀兰以外谁也不晓得的,谁让汀兰的任务就是贴身不离的护着她,要不然她才不想让这个桃花源的存在被暗阁的任何人知道,毕竟她在他们面前已经够没ygsi了,尤其是云从凤,要真让他发现她偷喝酒,那又是一顿念了。
「景竹小弟今晚可有准备不醉不归了?」宇文瑾g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把她先前的挑衅还回来。
「嘿嘿……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喝就喝,who怕who。
这一夜,还很长很长。
「小弟的酒量可真好。」眯着眼,宇文瑾看着青衣身影站得稳稳,再次点着台上烛火。不仅长廊上点灯,就连屋内也一并点上,清冷的竹屋在瞬间有了温暖,就像是在等待远方的游子返家一般的温暖烛光。
「谢谢大哥夸奖。」随手吹熄线香,剩下的部分就丢到溪水里去。小酒鬼跪坐下来拿起酒瓶,继续喝。
看着只顾喝酒的少年,宇文瑾着实怀疑自己的眼光。眼前这嗜酒如命的小酒鬼真是在方才让他以为是谪仙的人吗?
「你可听过今年的春汛情况?」倏地,他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今年春汛?不是b往年好多了吗?」喝得虽多,但她一向海量,所以此刻jg神还算是清楚,只是反应没有平时快,因此宇文瑾一问她就直接回话了,也是宇文瑾想要达到的目的。
被拐的某人当然瞬间反应过来,「啧!恐怕大哥想问的不是春汛,而是夏季的桓河泛n吧!」发生的和还没发生的相b,当然是还没发生的b较有办法防范。
「景竹小弟真是深知我心。」抿起笑意,宇文瑾对这样的问话手法似乎不以为然,总之,没有一点歉意。「那麽小弟可有方法吗?」
「在这之前小弟想请教大哥一个问题。」举手敲敲自己脑袋,她试着让自己的思绪再清醒些,要不再被拐一次可能就把自己的底泄了。在得到宇文瑾首肯後她问了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想知道的答案。果然,这家伙是个三品以上的高官,只能说是少年得志啊!而依照这家伙谨慎的态度,相信大不幸应该也跟他扯不上关系。
「这桓河泛n啊……」苏景竹拉长了尾音,满意的见到某个身分很尊贵的家伙挑高了一边眉梢她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其实小弟对这水利工程不熟呢。」
意料之中的,一旁的林宁脸又黑了一半,她自然是转过头望向竹屋底下的潺潺溪流,对於她刚认识不久的大哥脸se她连瞧都没胆瞧上一瞧,就怕再看到一张阎王脸,虽然这个阎王还是个颇帅的阎王。而她又何尝会不知道这位「瑾大哥」是在利用这些问题推测她是来自哪方势力,不过这些问题她总是高兴就回,不爽的她就装聋作哑,令她意外的是这男人对她的态度倒也忍了下来,只是可怜一边随侍的林宁小心肝起伏不定了。
「治水这行从古至今一直就是个无底的坑,投再多的银两进去若不达方法就是无效。」抱着吉他再灌两口桂花酿,苏景竹这才悠悠说道。如果这家伙年纪轻轻就能位居高位,那皇帝对他应该也很是器重,遇到这种人再说这种话才有效果,事关百姓生活的,她不会有所隐瞒。
「景竹认为,疏导重於围堵。」这就是她的结论,或许说,是千百年来华夏民族得到的结论。
「疏导重於围堵……」宇文瑾复述了一次,若有所思。
「嗯,桓河会泛n是因为夏季高山冰原融解,一昧的加高河堤当然没有任何意义。」她一个起身翻下长廊,招了招手示意宇文瑾也下来,捡起竹枝就在蹲在土壤上涂鸦……或说教学。这桓河不管是流经的地域和流向都跟h河挺像的,一些话也是信手拈来罢了,只要上地理课有认真听的话。
「你看,桓河在流经利州高原时带来了大量松软的土石,这些松软土石自然沉淀在下游地区淤积了河道,这时河面就会漫过河堤,然後人们又再增高堤防,像这样子循环,不用几年这一段河道便成了地上悬河。」
宇文瑾一见这个看似简单,其实却没多少人看得出来的结果时,看着苏景竹的双眼为之一亮,像是此刻才真正认识她一样。这大约是今晚的问题里他回答的最详细的一个,若问他关於个人的问题,他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换问他朝廷问题,他装疯卖傻、权当不知,只有这桓河问题……这少年,心是在天下苍生呐!
「对於泛n,景竹可有方法解决?」不自觉的,宇文瑾已经将她当成平辈看待,不再是一开始认为的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少年了。
竹枝继续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图形,她向宇文瑾解说了几个方案,不外乎截弯取直、人工运河、二流分洪道之类的构想,最後她潇洒的把竹枝一丢,授课结束,「不过这些方式我也只是说说,详细的事情你也是要找专家讨论过才行。」
「我现在想收起方才说过的话,你若愿意进朝廷,皇上肯定是虚左以待。」目光还专注在那些图形之上,宇文瑾想着要怎麽和工部尚书开口。
一旁的苏景竹盘坐在地,支手撑额道:「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瑾大哥,你不认为这样的生活很累人吗?」
「你怎会是飘忽不定的蓬草?你该是那蓄势待发的大鹏鸟,只待有展翅的机会就能在九天之上遨翔。难道你不希望谋个一官半职荣耀你的家族,为你父亲面上添光吗?」在见到她对水利工程的了解後,原先放弃招拢她的想法又复苏了过来,「你的诗词歌赋绝对是一流,想必策论也没有问题,有这样好的资质为何不为官。」
她在他提起家族和父亲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冷下一张淡雅如墨的脸庞,起身走回长廊上坐下。「瑾大哥,在我母亲si前我就不曾见过我父亲,从我母亲si後我自然也就没有那种东西,我没有家族、父亲和手足,我只有的只有收留了我的师父们还有待我如亲人的师兄弟,所以我不必在乎我家族有没有荣光。」
「而且…你不觉得卯时就要上朝是件很残忍的事吗?」她忽然向他绽开一个很灿烂的笑靥,随兴的口气与前一句话差别之大让宇文瑾感觉前一秒看到的冷面少年根本只是自己的错觉。
「残忍?怎会,只要习惯就行了。」打小如此,对他而言上早朝不过只是常态。
步上竹阶,他看着她已经将前一刻的神se收拾得乾乾净净,又恢复到之前那个谈笑风生的清朗少年,他自然没再多问相关的事情,只是仍觉得可惜。
「你所谓的习惯会要了我的命呐!」她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後被架着起床的。
拿起他带回的凤尾琴试了几个音,突然想起今晚晴芷说的,西北可能的战争,她看着身旁男人脱口而问:「今年西北塞外…会有战事吗?」
他听着苏景竹弹奏起的旋律,皱眉却还是回答,「不例外的话,会有。」
「你不希望?」
沉默了好一阵子,一时间只余琴音杳杳,空气好似凝滞在这方空间中,直到夜空落下绵密的雨丝染深了泥土苏景竹才半敛起眼眸,不多话,清浅声音唱起歌词,和着琴声的柔情,唱出了几许缠绵与遗憾。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低垂的视线在琴身之上,她轻轻抚着琴上的花纹,低低的嗓音带点沙哑,有如虚空之中传来般飘渺无际,「瑾大哥,你可有那个等着你归来、捧着热茶予你的人?战场上,牺牲的永远是小兵,有战功的,多半是将领。一场战争要破碎多少和乐家庭,又让多少等待的人心伤?可笑的是上位者永远都不会在意到这些,家国家国,没有家哪来的国,一个真正好的国君是该视民如子,而非只会一昧的攻城掠地使百姓家毁人亡。」
「我明了你的意思,不轻起战端。」宇文瑾顿了顿後又说,「不过这一次的战争是北方蛮族先挑起的,反击,并没有错误。」
「大陆北方的四季收成并不多,他们要的也不过是生活温饱罢了。b起战争,为什麽朝廷不试着开放双方贸易,以粮食换取北方的骏马,两方都获利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那副冷心冷情彷佛漠不关心,却又将解决方法都说出来的模样终於还是让宇文瑾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头,这时候他反倒不希望她看得太透彻,孩子就该有孩子模样。
「我回头试试。」没有拍着x膛保证做到,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好诚意。
「景竹自是相信大哥能够做到。」她向宇文瑾g起一抹淡,却真诚的笑容。
将怀中的凤尾琴递出,看着宇文瑾不解的神情解释道:「酒逢知己,琴遇知音皆为人生一大乐事。谢谢大哥伴我废话了一个晚上,这把琴,我想…送给大哥。」
「赠予我?」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此刻也难得惊讶,这把名动天下的琴就这样简单八个字送给了他?酒逢知己,琴遇知音……他,值得吗?
「嗯,不是玩笑话。」凤尾琴给出之後她抱起心ai的吉他,继续说着,「母亲逝世後那把琴就放在我房里,但我也只懂得一些皮毛,瑾大哥你出身官家,相信对琴棋书画都颇有造诣,这把琴在你的手上才能弹奏出真正的乐音。」
一个小少年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不收下似乎也显得矫情,但在接过琴後又看到她继续拿着酒瓶喝,不禁皱了皱眉,「酒是穿肠物,喝多了伤身,你还在长身子,适可而止。」
「呵呵,瑾大哥,你这样聪明怎麽会猜不到,或许今晚,我求的就是一醉呢?」偏着头看他,苏景竹哼起歌来,那双眼是在看着眼前人,又是像透过他再看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另一人。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得清说得清
只奢望一次醉……
然後,寅时三刻,天还未亮的时候某人真真切切趴倒了,那喝法让宇文瑾一个大男人都感到汗颜。真的是,只求一醉。
「林宁,上朝的衣服拿来了没?」替趴在屋内竹床上的少年解下发带,他回头问着随侍。
「回王爷的话,李越已经在外面了,王爷要现在更衣吗?」
望着还在沉睡的人皱眉,他放沉了声警告,「往後别在他面前喊我王爷,不论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是。」
「主子,你对这人,已经太过。」黑暗中,不知哪里的声音浮现。初听到,林宁是惊讶的,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这人恐怕就是王爷的贴身暗卫,b起明面上的他们是更隐密的存在。
「如何太过?」
「温和。」
抚过如丝绸一般的柔软长发,巴掌大的小脸如jg致的艺术品,像白瓷般一捏就碎,很是无害的模样,睡着後的样貌如此,可偏偏醒着时候满腹诗书与治国方策,只是这人终不能为他所用。
「所以这少年,该si吗?」轻轻柔柔的语调,眼底泛起的却是令林宁不寒而栗的杀意,这人才是他熟识的王爷,叱吒沙场冷血无情的瑾王,而这样的人不容许有软肋存在,就算是不自觉流露出的温和都不行。
还是…杀了好了。
杀气突现,原本就沉浸在往事里睡不安稳的人儿瞬间就睁开了眼,一双眼眸不复平日里的清明,而是难掩寂寞的氤氲,正要拍上她天灵盖的大掌猛然停下。
「哥…你回来了啊!那杀气不收起来是想吓si谁?」醉眼朦胧间苏景竹根本分不清眼前人是谁,只是那杀厉的气质像极了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一身黑衣也是。
「景竹……」那柔柔的玩笑口气,新生儿般天真单纯的笑容,宇文瑾终於了解一个晚上她从未拿真正的自己面对他,看着这样的青衣少年,他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的高墙崩塌了,只余柔软。
这样的他,叫他如何下手?暗叹口气,满身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哥…你别晃……我都头晕了……」她努力爬起来抓住宇文瑾双肩。怎麽越看越晕?
偏头示意林宁出去,他先将这小少年ga0定,「我没晃,是你酒喝多了。」
「哥……你不走了对不对?你答应我回来的,你答应我不再杀人的……」她趴上宇文瑾肩头,自顾自的说着,嗓音中有着浓浓的哽咽,「小润走了…你也走了……只留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扛起一个家族很累,我好多次都想放弃…可是…可是我好怕你们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没有家可以回来……」
「抱歉,是我不对,我不走了。」感觉到肩膀上的sh润,他轻轻拍她的背安慰着。这声道歉,是他替她哥哥说的,那人,究竟抛下一个这麽小的孩子多久?
「真的?」离开他的怀抱,她狐疑着。
「真的。」
「好…我们打gg,说谎的是小狗……」她的小指g起他的,摇晃了两下。
「乖,快点睡。」他将苏景竹重新放回床上,取过屋外李越带来的黑貂披风盖在她身上。
「苏景兰……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喔!」
「是。」轻声笑出,他点了她的睡x让她可以睡得安稳,自己也可以走得安心。
换过朝服,踏出竹屋之前,他回头再看了熟睡的人一眼,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想法。就连自己在十五岁时都无法对政事有这样jg辟的见解,如果他真是一个nv孩子又怎麽可能做到呢?哪家人会将nv孩这般生养的。
「冷霄,去查查苏景兰这个人。」
语音才落,身後一道黑影悄悄离了开。东方,天际既白。
碰碰碰……一声大过一声的重物碰撞声从苏府的厨房里传来,平日听到这声音会到厨房里观看的下人,也就是暗阁里的暗士们今儿一个个都当成没听见,躲得离这里是越远越好。
「妞啊!连华给你的二十年内力就该用在这个时候,这样摔出来的面条才会有咬劲儿啊!」厨房的上风处,一名yan红衣裳,外貌约二十出头年岁的妖yan男子坐在凳上兴致b0b0的望着小徒的举动,身旁跟着一个清冷气质、紧身黑衣的挺拔身形,看起来的年岁同样大不到哪去,一个如人间富贵的牡丹花,一个像高山初雪後的松柏,站在一起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碰一声b之前都大声,面团直接摊平在桌面上,还真的是躺的平平的,侧着看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轩辕翊发誓,他有看到那张据说是紫檀木打造,十分坚固耐用的烘焙桌在小徒一掌拍下去的时候,桌面下方有不少的木头屑屑掉了下来……
「翊师父是想试试竹儿那二十年功力嘛!早说不就得了,做什麽还要竹儿下厨呢!」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g起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模样看起来还满有几分危险的味道在里面。她今日长发高束,额头绑了条头巾,平日里穿的青衣换成了灰se,长长的袖子让她绑了起来,像是古代时期日本剑士练剑时那样。
「连华师父说了,功力,是用在g架上头。」她甩了甩因摔面团而有些酸痛的手臂,这几天的怒火一并上来,摩拳擦掌向师父。
打这几个师父回来,她这些天做饭就没消停过,还指定要吃这个那个的,ga0得她都怀疑当初是看上她的厨艺才收她当徒弟的吧!因为师兄弟里面厨艺最好的云从凤也只是能把食物煮熟而已,能吃,但离美味还有一段距离。
「清风──你家徒儿要弑亲啊───」x命受到威胁轩辕翊当然马上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灰一红的身影就这样围着季清风绕圈圈。
「臭师父,你有本事就别跑哇!」
「妞要弑父啦──谁快来救救我───」轩辕翊边跑边躲拳头还有力气鬼吼鬼叫。
「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妞……而且你才不是我老爹!可恶…今天我一定要修理你!」
这时两人的战场已经扩大到了厨房外的庭院里,你追我跑、边跳边叫,跟个孩子没两样,黑衣的季清风则是站在门口,面上虽然没有表情,笑意却在眼底闪烁着。
「那农地上的农人都这样叫他们家闺nv,怎麽师父我就不能这样叫你?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妞你当然是我的nv儿。」一个翻身站在小院砖墙上落定,轩辕翊一脸委屈的看着站在对立面的徒儿。水潋的唇一蹶,一双美眸巴巴的望,倒有些可怜的味道,「还是你嫌弃师父了?」
x1气吐气再x1气,她还是忍不下想将自己师父暴打一顿的冲动。好好一个大男人g嘛没事露出那样的表情,姬玄就是都学他的,她又不是大街上那些母ai泛n的nv人,再者,这男人根本已经不是什麽年纪轻轻的少年了,装什麽可ai啊!
「你这表情拿去对清风师父摆,我才不吃你那套。」她向他扮了个鬼脸,而後转了转手腕,松松关节之後眯起眼眸,量好与轩辕翊之间的距离後朝他奋力一扑……
「妞───」在苏景竹摔落地面之前轩辕翊纵身跳下砖墙,用自己的身t给她当了软垫。
「翊、竹儿,没事?」在苏景竹摔下的那一刻就冲向小院围墙边的季清风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趴在ai人身上的徒儿,她是怎麽了?
「没事,别瞎担心。」半撑起身的轩辕翊拍拍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倒是对这不以为意,再厉害的身手总会有失误的时候嘛!「妞啊!没想到你喜欢对你投怀送抱这一款的男孩子呢!」
「臭师父…你想太多了。」她也撑起身t,只是还是觉得身t有些无力,就像是上一次摆脱那暗卫一样的无力感,只能坐在轩辕翊腿上站不起来。
这样子近距离的面对面下,轩辕翊收起了前一刻小徒儿没事的言论,只因为见着了她眉心隐约的一点的青绿颜se,慵懒随x的态度转为凝重,「风,去找黎非和绣染到墨竹居去,快点。」
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季清风没问第二句话,黑se身影一闪消失在院落当中。
「笨妞,你最近做了什麽好事最好给为师老实招来。」打横抱起她,只觉一阵风过,亮红衣角消失在拱门之後。
「中毒了。」
苏黎非仔细的检查後做出了结论,一旁的妻子,人称毒仙的伊绣染也点了点头说道:「中了雾失,看样子应该有三个月了。」
「中了雾失,怎麽这麽晚才发现?况且小竹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闻风而至的连华坐在边上的卧榻,看着据说中了雾失之後还能活蹦乱跳这麽久的人。
「竹娃,你多久没练功了?」医圣苏黎非此话一出,苏景竹立马接收到四双杀气腾腾的眼光。
「乾爹,你也忒不厚道了……」为啥当着众位师父的面前问呢?这样会害得她不得好si啊!00鼻子,她还是很乖巧的说了实话,「大约半年。」
闻言,连华的眉头挑了一下。所以这小竹娃儿打他们游历天下後就啥也不g了是吧!剑神连华对这资质极高弟子是倍感无奈。
「幸好……妞的懒惰让她活到了现在。」靠在ai人怀里,轩辕翊终於松了口气。雾失是在每次运功之後就会侵入肺腑,而中毒者只会感到全身无力并没有其他症状,即容易就在不知不觉中si去。
「为什麽伤?汀兰不在?」季清风不明白,她身边有一个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怎麽还会让她受伤。
「妞去押镖,三百两h金。」轩辕翊说出刚才苏景竹讲过的,这半年来唯一一次受伤的事件。然後,众人沉默。是啊!你押了那麽大的镖没人眼馋才有鬼,混战中谁也没办法保证能保谁不受伤。
伊绣染0了0苏景竹的头,温柔的问着,「竹儿,你这半年来运功几次记得吗?告诉乾娘,这事儿一定要明明白白的。」
面对乾娘难得的温柔,回想了这半年来因为动手而运气的次数,苏景竹自己都有点惭愧说出来,「包含押标的那次还有刚才……就五次而已,每次没有超过半个时辰的。」其中还有三次是用在逃跑的,都是在遇到宇文瑾後的事。
「天!」轩辕翊捂额。还真的是屈指可数……
嘴角ch0u动了两下,连华已经很乾脆的放弃说教。他该庆幸吧,这小竹娃儿就因为没有练功才能撑到他们回来,要不然这毒云从凤也无法可解,甚至根本不会发现。
「很好,竹儿,你真的是太乖了,所以乾娘决定你从现在开始禁足,直到你及笄那一天,相信竹儿不会反对吧!」伊绣染温柔笑容後的恶魔獠牙露了出来。
「乾娘───你不会吧!」苏景竹哀号着,伊绣染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没得商量,就是温文儒雅的苏黎非也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这次禁足没有转圜的余地。
离她十五岁生日还有近一个月时间啊!真要叫她每天待在房里不是无聊到发疯的吗?她窝入伊绣染的怀中像小猪仔一样乱拱,撒娇着不要被禁足。
「解这毒需要花一点时间,虽然竹儿你毒未入肺腑,可也在t内留了很长的时候,得确实将余毒排出t外我们才能安心。」看着乾nv儿在妻子的怀里撒娇,苏黎非笑着安抚。怎麽他自己的nv孩儿就不会这样子娇气呢,那冷冷淡淡的x子究竟是像着谁了?
「小竹,你就好好养身t吧!」连华步上前r0u了r0u她的发,那关心的话语让苏景竹乱感动一把的,只是感动在下一句话出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你身t好了以後,练功的时间翻倍。」
臭师父……
当夜,竹屋溪畔
「这麽多日了,还是没来吗?」一丝懒懒的语气在黑暗中响起,也许,还有那麽一些的失望成分。「冷霄,你觉得他为何不来?」
「属下不知。」低沉的声音说话,却没见到人影。
这时,另一抹更深沉的黑从竹屋侧边走出,清冷声音极为难得的开口说话,「少主让少主的师父禁足,直到少主生辰那天那天才解禁。」
「你…是小竹妖的贴侍?」宇文瑾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沉静的气息,无声无息的行为举动,这人看起来,不止只是个贴侍。
「少主命我将这件披风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汀兰仅抬高了手,宇文瑾这才见到他手上拎着一个青布的包,里面装的就是前几天晚上他为她盖上的披风。
「他…怎麽了?」就算见面没几次,他也0得到他的个x,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让人来还他东西的人,除非……
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汀兰最终还是开口:「少主今日被发现中了毒。」他边说边扔出了包裹,面对宇文瑾,若非必要他决不靠近。
「他……」他忍不住想再问个清楚,却被汀兰打断。
「宇文王爷,你对於我们少主的关心,会不会太过。」身为夜部的头儿,对於这几乎是黑榜上人renyu诛杀的对象他自然有所认识,不过因为苏景竹和他相处时开心,所以他什麽也没提,无论是宇文瑾的身分还是经历。
短短四字,宇文瑾眼里闪过震惊和失落,只是因没有灯火的照耀而不甚清楚,「他知道了我的身分…所以…他才不来?」
这人,貌似对少主挺上心的。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自然是不会错过宇文瑾眼里的情绪,同时也惊讶於外传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爷竟然会流露出这样心情,这对他们的少主而言是福还是祸呢?
「我说,少主中了毒。」汀兰再强调一次,冷了双眼。「而关於王爷,我并未多说,这样,对少主也好。」
「他中了……」
「雾失。」汀兰二度打断他的话,「少主的师父正在帮少主解毒。」
真不愧是小竹妖身边的人,这行事作风真是差不了多少。连着两次被打断话,宇文瑾没有一点怒火,大概是,知道了那谪仙般的小少年没有意外,自己的身分也没曝光,心底,是松了口气的。
「少主的生活很单纯,王爷你不要让少主进到那个染缸里。」呃…只管理暗阁内的事务,这算单纯吧!汀兰说这话时莫名的心虚。
「那是自然,本王将景竹当成弟弟,本王就会尽其所能的护着他。」
「希望王爷能够记得今日说过的话。」见苏景竹吩咐的事情做到了,汀兰转身离开,眨眼间身影隐没在暗夜之中。
今晚,他说的话还真是有够多的。
回到王府後,宇文瑾也不赶着换掉身上的衣物,而是先解开青se布包的结。打开来,黑貂披风被摺的整整齐齐,远看像块黑se的豆腐,柔软的毛皮上还放着一封书信,夹着两三片初生的竹叶。
他拿起竹叶,在烛光下还是稚neng的叶片近乎透明,他见到叶片上有着一个个针刺状的小孔,烛光直接穿透了叶面,合成了一个「景」字。
这小竹妖呢!还真是心巧的一个娃了。他笑了笑,接着打开书信看着。
瑾大哥,基於景竹现在被乾爹乾娘和一帮师父们禁足,这封信就让汀兰拿给你了。希望景竹上次喝完酒後没有对着你发酒疯啊,有的话也请你多多见谅,谁叫景竹喊你一声大哥是吧!待下个月中旬禁足令解除之後再见罗!
剩下的纸是景竹闲来无事画的画,是关於上回说过的水利工程图,希望可以帮到大哥一些。
景竹於十一夜提笔
翻看了後头的纸张,果然每张都如苏景竹所说,是她在那夜地上画的图,而且还较之前有了详细的注解,这下工部尚书会乐颠了的。
仲春午後,清风柔和,直让人想找周公下棋去,就在这个时候,苏景竹的卧房外多了两颗鬼鬼祟祟的黑毛,压低音量在讨论着什麽。
「你先去说啊!不是你想吃吗?」
「推我做什麽?难道你就不想吃了。」
「可是师父很可怕。」
「到时候拿一份去孝敬师父就好了,小竹不是说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不会怎样啦!」
唰一声,房门无预警的被打开,还在墙角下的两人面貌一模一样的人瞬间抖了一抖,想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就这麽被抓了个现形。
一双美目看着房门外的两人,六目相对,片刻无声。
「佳绮,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在这里?」最後,双生子的哥哥飞霜打破沉默。要不然这nv人绝对可以就在这里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一整个下午。
「我关心妹妹。」语毕,她转身走回内室。
「佳绮,你还是一点儿都不可ai,像小竹那样,多好啊!」雪降调侃着跟在苏佳绮的身後进屋,飞霜也随着跟上。
屋内,刚泡完药浴冲完澡,苏景竹正拧着sh伶伶的头发半躺在卧榻上,身边还有一累帐本和商行间的往来书信,这次禁足她又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忙的足不出户的日子。
「飞霜、雪降,你们怎麽来了?」放下绞头发的丝绢,她笑的狡黠。果然啊,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小竹啊,这种事你知我知就好了,一定要师兄明讲嘛?」雪降走上前,用自己的内力替她将长发烘乾,动作熟悉像是时常这样做一样。
「啧啧,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苏景竹目光挪向另一人,「飞霜,你们想好了师父那里怎麽说吗?」
雪降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来,颀长身躯靠上她的,笑得很痞,「只要做完之後给师父送上一份,师父应该就当做不知道,趁着今天黎非叔和绣染姨不在我们出去溜溜,可别告诉我你不想出去啊!」
「我是很想出去,可是……」她的语末突然改变语气,y是把双生子的心脏提了起来。
「可是什麽?」他俩异口同声的问。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医圣毒仙有事短暂离开京城,才跑来这里想把人拐出去,要吃上一顿好吃的有这麽难吗?
瞄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後的苏佳绮,她对两个大男生摊了摊手,「你知道吗,汀兰现在领了清风师父的命令,不准我踏出墨竹居一步,所以我现在就算真想出去也没辙。」
只可惜两个人为食亡的大男生没看到她们暗地里交换的达成目的的眼神,还继续好傻好天真的开口,「不过就是汀兰嘛!我们两个这麽多年的武功也不是练假的,一炷香之内一定摆平他。」
「是被摆平还是摆平人家?」苏佳绮看着大言不惭的两人。人家就站在他们身边这麽久了都没发现,还说要摆平对方。
「汀兰,你听到了吧!」苏景竹口气好像是在说「小狗狗,快点出来」的感觉。至少,被喊的人有这种想法。
「主子,您想出去就出去,别拿属下当幌子。」从房内的y影处出现,汀兰脸上有着无奈。就算他真不放行,主子还是一样不会听,与其让主子在房间待到无聊想法子捉弄他,不如让主子出去恶整别人。基本上这是身为下属不该有的想法。
「吓!汀兰你什麽时候在的?」某两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彻底。
苏佳绮双手环x,目露鄙视,苏景竹则是笑得乐不可支,「汀兰一直都在喔。」
这下,两人连想去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原来人一直都在身边他们却没有发现…换了师父在这里肯定抓他俩回炉重造,说什麽他连华的徒弟怎麽能输给清风教出来的杀手。
「唉呀!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妞要出去是吧!」卧榻边的窗外,一道鲜红身影出现,只手撑住窗台轻松越过卧榻跳了进来。
又…多了一个……苏景竹突然笑不出来了。虽然还是可以出去,但就代表要多做一份吃的啊!god!她穿越过来就是当厨娘的吗?
倒了一杯上等的高山乌龙递给自家不晓得听墙角听多久的师父,她唤了另一个师父的名,这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反正做一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也是做,她认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却在还没走出墨竹居时就遇到一个蓝衣身影从不远处而来,几个人脸se瞬间一变。
「师兄───」飞霜雪降第一个垮下脸同时哀嚎,云从凤在景竹的事情上可是b医圣毒仙还要不让步,这下子美食没有了……
「从凤……」苏景竹看到来人也是面se很差,心下尴尬不已。
那天醉酒醒来,她在竹屋里看到的人不只汀兰,还有她的大师兄脸se复杂的看着她。更让她惊吓的是她的大师兄竟然和汀兰一样一身黑衣,而且自己还紧紧抓着他不放,当下,她一个松手,差点摔到床下去了。
而他,虽然没有对酒窖有所评论,不过显然对她喝酒喝到烂醉的事情感到不高兴,见她醒来,他也只是拿了一颗解酒的药丸给她,随後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然後直到今天才再见到他。
事後,她从汀兰那儿听说了,是她在醉眼朦胧间对着云从凤喊着另一个名字,sisi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把他当成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想到这点,苏景竹就开始头痛了。师父们和云从凤对她的家庭背景都是略之一二,即使不清楚她的母亲是谁,可是她的父亲众人可说是心里都有个底,然後又因为很小年纪认识,所以对她接触过的人也都是清清楚楚,这下子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就怕是云从凤会再追问。
「要出去?」缓步而来,云从凤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只是与他熟识多年的师弟师妹们都知道这笑容的主人是个b他们暗阁小阁主还要不好惹的人。
「唉唉唉──又要签不平等条约了,这次轮谁了?」轩辕翊看了看自己的师侄们,摊摊手。他这麽大个人了是不是不该跟这些小辈混在一起疯呢?
四个俊朗俏丽的师兄妹彼此互看了一眼,无声的默契,转瞬间达成共识,随後一个人影猛然被推了出来。
「靠!你们这些不良师侄!」人群中跌出来的人爆了一句粗口。
「两方伤害相较下自然是要取其轻。翊师父,你就认了吧!」苏景竹此刻很好心的收出小手拍拍自家师父的背,貌似安慰。就算是最後让乾爹乾娘抓到偷溜,有翊师父在前头挡着挨骂也没那麽严重嘛!
「师叔毕竟是师叔啊!在师兄面前说话自然b较有份量。」飞霜也开口。
「师叔不会被师兄骂。」雪降跟着接话。
其余没有开口的人听了这言论,再看看云从凤含笑以待的模样,没人真的保证这些话的真实x。云从凤,就是一只很是腹黑的狐狸。
「嗯哼……」轩辕翊清了清嗓子,挺起身子,很努力的想要摆出一副「师叔」的威吓感。只不过……
「小竹,我想吃你亲手炖的卤白菜,好吗?」
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轩辕翊的气势刹时萎了下去,飞霜雪降、苏佳绮甚至是季清风眼神都在云从凤身上扫过不只一次。这狐狸,当真狡猾如斯,以职务之便行美食之利。
「师兄,早说嘛!不待这样吓人的。」飞霜雪降又是异口同声,而後拍了拍自己的x口,可见这师兄的出现给他们多大惊吓。
因众人目光都在云从凤身上,也因此唯有一人看见他的问话问出口後,苏景竹眼眶一红却又在转眼间稳住情绪的模样。
「只要是镜花水月有的食材,师兄师姐还有师父们要吃什麽景竹自然是做的出来。」她嘴角笑容深刻,笑意未答眼底。只是隐藏的好没被人发现。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再如此相像都不会是那人。
京城第一酒楼,镜花水月。同样的厢房,同样的烟雨美景,不同的是黑袍的俊美男子对面坐的是一位嘴角噙着温柔笑意的白衣男子,总是带笑的俊秀脸庞容貌和对面之人不相上下,只是一身气质不若面前人的冷邪,而是种让人舒服的感觉,淡雅如兰。
「难得啊!宇文王爷会约我在这儿喝茶观景。」许久的沉默之後,白衣男子终於开口打破这静谧气氛。
替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白毫,风慕凡望着眼前那人,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只不过这位好友此刻似乎是对窗外景致的留意更胜於他。
「风相若是有兴致让更多人认识你,尽量在这儿嚷嚷不要紧。」抿了一口茶水,宇文瑾说这话时眼抬也没抬却已给人莫大压力,若不是在这儿的人是风慕凡,若不是他们相识已久早熟知他脾x的话,恐怕已经对着宇文瑾跪了下去。
「你近日似乎恋上了微服出巡。」不晓得是第几次了,他一再在他面前警告别喊他王爷。眯起犹带笑意的眼,他看起来再认真不过的发问:「不知卿所为何图呢?」
继续啜饮着杯中茗,宇文瑾显然没有半分回答的意愿,只留风慕凡独自推敲原由。
「是你看了朝上某人不顺眼,想趁此机会看那人平日行事如何?」
这…好似是御史台的事,况且真叫宇文瑾看了不顺眼,恐怕隔天就不会出现在早朝上了。理由不足,换。
「还是你无聊了,想在京里找些乐子?」
话说这公事也没少到让他无聊吧!不是听说前些日子桓河泛n的事还叫工部尚书伤透脑袋。理由还是不足,再换。
「该不是瑾你有了喜欢的nv孩儿,这才要隐起身分只望她真心相待?」他不过出使东岳三月,世事应该还没有变化得如此之快。
「慕,你可以去桥头接替那说书人的位置了,相信那些稗官野史让你说来会更jg彩万分。」放下茶杯懒懒说着,宇文瑾还怕再听到什麽奇怪的原因,转头,只见风慕凡一脸似笑非笑的等他回答,虽然气质不同可这笑与他倒有几分相似,果然好友就是气味相同。
这人啊,他一开始怎会以为小竹妖与他是同一类人,小竹妖b他还更有几分出尘气息,更像那天上谪仙。
「我不过在等一人,等一个听了我的名却不晓我身分的人。」对友人,他不需要,也没有太多隐瞒,尤其是风慕凡,那是生si交命的挚友,如同另一个异姓兄弟。
「哦?听了你的名却不知你身分的人?」风慕凡听了这话脸上也浮起一个饶富兴趣的笑容。在京城还有这种存在,真是奇葩啊!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你这话不矛盾了吗。」风慕凡质疑,当事人倒是没有反驳。待有一日见到,他自会明白。
正当风慕凡还想再说些什麽,厢房门口已先一步响起敲门的声音,林宁上前应门。
「两位爷,这是一位公子要请您们的。」小二轻快的声音随着手上的托盘进门,淡淡的香味从覆盖着的小铁盆下方传来。
「咳咳……」风慕凡刹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位公子……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而这请…他怎麽就联想到外那些纨k子弟要讨美人芳心时会做出的举动。
「慕,够了。」瞟了他一眼,宇文瑾也将他脑中内容猜了个八成。
「放着吧。」原是想叫小二将东西放下人就出去,这东西自然也不会吃,但在见到那托盘边上的竹叶时却立刻喊住了向外走的小二。
「那公子可是名年约十五岁左右的小少年?」
「回爷的话,是的。」小二弯了弯腰,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也是乾净俐落,和他上次见到的扣着小竹妖的店小二截然不同。
拿起稚neng的竹叶,想起了那个听说被禁足一个月的小少年,宇文瑾不由得轻轻笑出,「他不是还被禁足吗?」
风慕凡见那称职的小二在听见禁足二字嘴角ch0u搐了两下,虽然是细微表情却没躲过他的眼,不免猜测出一些事情,例如说,这店小二很清楚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再例如说,京城第一酒楼的幕後主人是谁。
掀开覆着的铁盆,他只见瓷盘上放着一个宛如钵碗,应该是面粉所做的su脆外壳,里面danyan着一种软软却又是半凝固的金hyet。对上宇文瑾的目光,很好,看来好友也没有见过这种应该是甜点的东西。
「这,菜单上应当没有吧!」没有的东西,那少年要怎麽请?风慕凡问的轻松,却不乏在上位者的威严,而让两人惊讶的是,那小二仍是波澜不惊,在他们面前连笑容都没有落下。
「小竹妖?」宇文瑾挑眉怀疑眼前人,却见小二摇了摇头。
「少主今日……」小二像是想到什麽笑容加深了一点,「偷溜出来,恰巧见到了两位爷在这,才亲自下厨做了这道甜点。」
少主……这称呼和当晚那黑衣人唤小竹妖是同样的,与在酒楼初见时的情况合起,那小竹妖便是这镜花水月的主人?宇文瑾顿时明了。
「你这样轻易的将你们主子的底泄了出去,你们主子不会不高兴吗?」
「这是少主同意过的,他知晓两位定会猜到他的身分,并没有让小的特意隐瞒。」小二再行了一个礼,「两位爷,若是无事,小的先退下了。」
语毕,从容离开。
拿起一旁放置的餐刀切下一块,咬了一口,那金h柔软的半凝固yet甚是合他的胃口。风慕凡对宇文瑾点了点头,中肯的就食物给出评论,「你能不能跟那人说说,到我丞相府上来当点心厨子,我怕我以後吃不到这种美味。」
「一块可以解决政事的美玉你让他待在你的厨房里,不嫌浪费吗?何况他身分也不低。」一间酒楼幕後的老板,不知还是哪个家族的小少主呢。接过林宁切好的糕点,浅尝一口。嗯,味道的确不错。
「政事?」
「嗯,桓河泛n。」他答的随意,听的人却被吓得够呛。宇文瑾的意思岂不是前些日子他提出的水道开凿的方法是出自於那小少年,天!这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也让他遇上。
「他是男的nv的?」虽说他们龙腾未规定nv子不能上朝为官,但那毕竟也是少数。
「公子,是男的。」
宇文瑾好笑的看风慕凡脸上出现纠结的表情。他早知道好友的理想情人便是要能和他讨论政事,甚至厨艺一把罩的nv子,只可惜啊!小竹妖是个少年。
厢房外,小二退出之後,看往一楼大厅的某个角落,一身粗布麻衣却未减其风采的少年正倚着柱子看着他的方向,见着他出来,毫不吝惜的给了他一个拇指。他知道,那是少主说他做得好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