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她的职员诚惶诚恐地接待她。苏青荷与郑君伟的婚约在不明情况的外人眼里,依然存在着,所以他们还是把她当作未来的老板娘对待。
“经理去哪里了?”她明知故问。
“去天伦饭店了。今天梅德里设计师在那里举行婚礼。”职员的回报让苏青荷想起文凤殊和圣玛丽亚的关系。恰好看到那个职员手里有一叠设计图纸,她问道:“这些是梅德里先生的?”
“是啊!是梅德里先生刚刚设计出来的一批服装,经理已经过目通过了。”
苏青荷疲倦地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下,问:“梅德里先生的设计室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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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殊的设计室是一间二十几坪的屋子,屋内的家具很少,只有一个很大的绘图台、一套电脑和一套沙发。淡蓝色的主色调、柔和的亮度,已经设计好的服装图纸排成一排贴在墙上,远望过去,五彩斑斓的。
苏青荷觉得房间中的空气很闷,便走到窗台边打开了窗户。一股冷风立刻透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有点点白色飘扬,她一震。下雪了?
又是耶诞节!
又是一个雪夜!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以为是心与心沟通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一场为了纪念别离而留下的回忆。
五年后的今夜,他又将她一个人抛下,去和别人举行结婚典礼了。
几日前她还曾天真的以为,今天将是人生另一段幸福的开始,谁知道上天送给她的,又是一场冷酷的游戏。
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将墙上的画纸吹得飘动了起来。
苏青荷叹了一口气,回身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散乱的纸张,赫然发现桌子的一角放着一本素描本。
他不是无法拿笔了吗?怎么还在用素描本?
翻开其中的一页,里面画的,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涂鸦”笔法稚嫩拙劣,是任何一个学美术的人都不屑一顾的。
这真的是文凤殊画的吗?当年那个号称是“拉斐尔二世”的文凤殊?
一瞬间!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光中盈盈欲落。
她继续翻着画本,里头面的全是一些风景,有大桥高楼也有匆匆行人。大概是他在上班的路上画的吧?
突然,她的手停住了。
她看见一张少女的全身像,神韵栩栩如生,让人可以一眼认出,他画的,就是她——苏青荷!
画中的她灿烂地笑着,站在落叶纷纷飘坠的树下,如凡间的精灵,美得超乎她想像。
手捧这幅画,她的泪一滴一滴滚落,在画纸上漾开,也漾开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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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伦饭店今晚灯火辉煌。平安夜加上盛大的结婚典礼,使得它成为今晚全巴黎最受瞩目的地方。
各界的名流和新闻媒体都云集一堂,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台上那对金童玉女。
教堂的仪式已经举行完毕,现在是酒会。文凤殊和辛丽雅非常得体的向每位到访的嘉宾致谢。
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台旁,文凤殊的父亲——梅德里爵士正坐在轮椅上,眺望这边。
他很感慨,感慨于儿子从今天起,便真正算是成人了。而梅德里家族终于 又有新的成员加入,也许不久之后,他的孙子也可似顺利出世了吧?
他的嘴角难得的泛起一丝微笑,看着文凤殊向他走过来。
“爸爸,您累了吗?要不要我扶您下去休息?”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你的典礼结束。”父亲固执的面容依旧冷硬。
文凤殊微微一笑“好的。”话落,他转身走回舞台上,和新娘相依而坐。
美丽的新娘今日更显得风华绝代,低笑着俯在他的耳畔道:“看今日的场面,估计红包可以收不少了。”
文凤殊笑着回答:“我还以为你的追求者们会在大厅门口示威游行呢!”
“示威也许不会,不过出门的时候你要小心,最近流行暗杀名人的活动。而且谁知道你的fa会不会也恨我恨得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文凤殊握住她的手“辛丽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出我心中的感激。今晚之后,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努力回报给你的。”
辛丽雅粲笑如花“你要回报我什么?你都把自己许给别人了,我还能跟你要什么呢?要你的心?你肯定不会给的。
算了,雅兰,我帮你不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和交情,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你不知道只有新闻多的女人才可以更红吗?
我注定是为娱乐圈生存的,我还要感谢你,因为离婚后的我,一定会更加出名的。”她低笑着,竟有些顽皮。
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很像是情浓如火的新人,又谋杀了不少底片。
此时,大会的司仪出来,示意全场安静。
“各位,我很荣幸今晚为雅兰梅德里先生和辛丽雅朱蒂特小姐主持结婚典礼。在这里,我要向大家介绍梅德里爵士。”
全场的嘉宾全都起立,向梅德里爵士鼓掌致意。
司仪请出了律师法兰克。“在此还要向大家宜布一件事:梅德里先生因为身体因素,无法好好地照顾整个梅德里家族的产业,所以从今日开始,将把整个家族的产业归到雅兰梅德里先生的名下。”
全场传来一片惊讶的抽气声。谁都知道梅德里家族的资产过亿,是欧洲首屈一指的富豪。
私下已经有人开始打着算盘,要邀约这位未来欧洲的商业钜子合作生意了。
文凤殊一脸平静地签署了相关的法律文件,向新娘点头示意后,站了起来。
走到麦克风前,他清朗的以法语说道:“感谢各位嘉宾今日的到场。婚礼是人生中难得的几件大事之一。对于我本人来说,今晚的婚礼将会令我永生难忘。
身为梅德里家族的一员,我要感谢多年来各位同仁对我家族的照顾。但由于本人身体和精力的原因,可能并不适于商界活动,所以我已经决定将把自己所继承的所有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下个月我会离开欧洲到外面的世界发展。”
全场有片刻的死寂。所有人的心跳几乎都在这一刻停止。
文凤殊还是微笑着对不远处面如死灰的父亲说道:“请父亲原谅我今日的任性。我相信只有继承、没有发展的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久存于世的。如果梅德里这个名字可以永远存在的话,必然不会因为少了我而失去光芒。”
他一躬身,走下台,直奔后面的休息室,不理会后面骤起的哗然之声。
终于摆脱了!
终于离开了!
不在乎父亲的盛怒、不在乎外界的评论。他终于自己决定了自己的生命,脱离了父亲对他生命的掌控。
今日之举,无疑是向所有人宣告,他脱离梅德里家族的事实。而财产的捐献,让父亲对他在经济方面再也无法制约。
一向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父亲,也要重回人间了!
他几乎想大笑,却隐忍不发。
因为此时此地并不合适,他约了人在圣诞夜见,此刻应该还来得及,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巴黎?
“雅兰、站住!”休息室外,梅德里伯爵已经带人赶到。“你你居然敢这样做!”
梅德里伯爵颤抖着举起手,因为盛怒,甚至无法将语句说得连贯。
文凤殊惬意地望着父亲,反问:“我错了吗?父亲,我错在哪里?是我冒犯了你的权威,还是我冒犯了梅德里这个神圣的姓氏?
你很生气,是的,我看得出来。你为什么生气?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违背你的意愿,让你难堪吧?即使是当年的姐姐,也只能以自杀来无言的反抗你的暴政。”
他故意走到父亲面前,故意任由父亲在盛怒下重重地挥了他一个巴掌,依然昂着头,微笑着。
“这一巴掌是我自愿挨的,算是我回报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是从今晚起,我不再是梅德里家族的人,也不再听从你的任何指令,你更不会有机会打我第二巴掌!”
父亲气极了,又一次高举起了手,却在半空中被他紧紧抓住。
“我说了,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文凤殊的手坚定而有力,梅德里伯爵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苍老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他已经无法再靠自己的力量和儿子抗衡了。
这个事实令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
“小文,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爱你吗?”梅德里伯爵深深地叹息着。
“你爱我?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爱我的吗?包括爱妈妈?爱姐姐?爱到任由她们奔向死亡,也不阻拦?你真的爱过我们吗?你真的懂得爱吗?爱不是一个简单的字眼,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二十多年了,上天给了你无数次的机会,你都一一错过了,以后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文凤殊挺直背脊,今夜与父亲的道别,虽然是他安排的,但他的心中也会有淡淡的忧伤。
“也许我做的是有些过分和任性了。”他的另一只手环过来,用两只手将父亲的手牢牢握在当中。
父亲一眼看到他手上的伤疤,一下子也觉得心痛。
“小文,是不是这一刀斩断了我们父子情?如果当初我不逼你回法国的话,也许你就不会”
“没有当初了。父亲,你忘记了吗?你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沉缅于回忆中的人,更不会靠后悔度过余生的。尽管你这一生犯下了无数的错误,但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去一一忏悔。”他的手松开,声音哽咽了一下“愿上帝宽恕我们。”
说罢,他转身离开,大步的走了出去。
这一生,他都将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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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殊拨不通苏青荷的手机,语音告诉他,她的手机现在在处于关机状态。打电话到加拿大去,对方说她已经在今天下午到达了巴黎。
那她会去哪里呢?
他心急如焚,却找不到她的踪迹。无奈之下只有先回设计室,那里有他为她准备的“圣诞礼物”
轻轻推开工作室的门,此时将近午夜十二点了,文凤殊旋亮了墙上的壁灯,赫然发现工作台上趴着一个人。
他吃惊地走过去,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看清了她的脸——
苏青荷!?
他唇角一勾,绽出一抹微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苏青荷被惊醒,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迎视上的却是他笑盈盈的眸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神志还有些迷糊。
他笑着回答:“来找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他低头,看到她怀中一直抱着的素描本,又笑道:“显然你自己已经先找到了。”
俯下身,趁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献上今夜的另一件礼物——一个情意缱绻的热吻。
她被他的热吻完全惊醒,霍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跳起来,插着腰喝问:“文凤殊,你不是去结婚了吗?”
他挑挑眉:“是要去结婚,可是我忘记带新娘了。”
然后,不理睬她的横眉冷对,他将她完全抱进怀中,以无尽的柔情和甜蜜封杀掉她的愠怒。
知道她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他不想解释。
以前他以为自己耗尽一生,都无法寻觅到的热情,和无法画出的作品,没想到竟然可以如此轻松的拥有。
就如那盛夏中在池中欲绽还羞的青荷——若不曾经历初冬寒雪的清冷,怎能体会火热夏风所带来的那震撼人心的悸动?
“当——当——当——”耶诞节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
今年的耶诞节,他终于收到了上帝为他准备的礼物。